次日。
入夜,在城中央发出低沉的鼓声过后,洛阳城开始宵禁。
寻常人家一到天色将晚,便知往家里走,可对于不少贵族子弟而言,只要没有玩得尽兴,便还能在街上逗留一番,亦或是转头走向长临街,喝几杯花酒,再醉醺醺地回去也不迟。
王文带了两个家丁出门,天光渐收,他在铜锣街一家颇有名气的酒馆喝了些酒,吃了些东西,脚步轻飘飘的。
天色完全暗下来,酒精也上来了,他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勉强还能走路。
“听说,长临街又来了个新歌姬,不晓得身材怎么样。”
“公子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去长临街万万?”其中一个家丁听了,心中窃喜。
跟着王公子混,便是吃不着肉,也有一碗汤喝。
王文露出邪邪的笑容,搂过两个家丁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那种地方的女人,不晓得被多少人玩过,俗气!要玩就玩外面的,干净。”
“公子说得在理,还是你看得透彻。”
“咱公子的品味就是比别人要高一等。”
“……”
两个家丁你一言、我一语,把王文哄得好生开心。
他不禁开始回味往事,口齿不清地炫耀起来:“记得刚秋天那会儿,城东头李家小姑娘?那小丫头的身子儿啊,就一个字,润!要不是她第二天一头撞墙死掉了,我还真想纳她作妾。”
瘦巴巴的家丁点点头:“记得记得,就是因为她,害得公子你被老爷责骂了一顿,险些被禁足,她家那老头子还在府上门口闹了一宿,可赔了不少钱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况且她还为这件事丢了小命,那点钱换她一条命,值了!”王文打了个酒嗝儿,醉眼朦胧中,忽然看到街道对方走来一个灰衣人。
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魁梧,长发披肩,头戴斗笠,手持僧人法杖。
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人强盛的气势。
王文在这洛阳城里还没怕过谁,除非天子出巡,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回避。
他推开两个搀扶的家丁,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想用身体撞一下那人,好趁机欺负一下对方。
他接近那人身前,对方一顿足,在他暗自用力朝前一撞的同时,朝墙边一闪,贴墙而立。
王文因为用力过猛,加上酒精上头,一下子就摔了个狗吃泥,脸着地,在青石板上摩擦一下,擦去额上一大块皮。
刺痛感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瘦子家丁连忙过去搀扶,另一个胖家丁则指着长发男人呵斥:“什么东西,也敢挡我们家少爷的路?”
“狗仗人势,必有灾祸。”长发男人发出阴冷的声音。
胖家丁吓了一跳,迟疑一下,不敢动手哦,转身过去扶住王文的手。
王文一手蒙住额头被擦伤的部分,另一只手指向头戴斗笠的男人叫骂:“狗东西,给我打!”
两个家丁没反应过来,“狗东西”到底指的是谁。
“他妈的,还不动手?”王文抬起一脚踢在瘦家丁屁股上。
虽看长发男人不好对付,但仗着人多,又有王公子撑腰,两个家丁“啊”的一声冲了上去。
男人掀起袖袍,宽大的袍子遮住两人视线,从袍子里伸出七八只拳头,以极快的速度砸在两人脸上、胸口。
“啊”的一声叫唤还在街上回荡,两人又“啊”的一声被打飞出去。
袖袍垂下,分明只有一只手在里面。
长发男人扶了扶斗笠,面向王文:“你就是平阳将军的小儿子,王文?”
王文摸了摸自己衣领,踹一脚倒地不起的家丁:“知道小爷的身份,还敢放肆?”
“教训的就是你。”长发男人抬腿就踢过来。
王家三兄弟各个纵情声色,不学无术,也不擅长武艺,见对方抬腿踢过来,竟然还傻乎乎地往回跑。
哪想他才刚转身,脸上就印出了一个大大的鞋印。
他的脸在那一刻变形,扭曲,牙齿崩碎。
只听“砰”的一声响动,王文被踢出五步之远。
他卧倒在地,捂住自己直流血的嘴,呜呜呜地哭喊起来。
长发男人不依不饶,继续朝他靠近。
两个家丁相互搀扶着,畏惧长发男人的拳头,乖乖站到了一边。
王文不是傻子,知道对方还要教训自己,马上坐到地上威胁道:“你今天敢再动我一根毫毛,我定要叫我爹杀你全家。”
长发男人冷笑一声:“不止要动你一根毫毛,还要打断你的腿,教训你爹。”
说罢,他提起手中法杖对准王石右腿重重戳下去。
法杖末端是矛头,在大力加持下,穿透衣物直入膝盖骨髓。
法杖刺进骨头那一瞬,随着男人快速一拧,两个家丁分明听到“咯吱”的声音。
是骨头碎裂的响声。
王文痛得哇哇大叫,双手抱住大腿,浑身都在颤抖。
长发男人绝情地拔出法杖,带起一把血水溅在王文脸上。
王文已痛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涨,两颗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
“这就是你威胁我的代价!”长发男人上前半步,再次举起法杖。
这一回,对准了王文的脑袋。
王文战栗地张开嘴,乞求道:“好汉,好汉饶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你的命,也会给吗?”
王文惊了一下:“到底是谁请你害我?我出双倍价钱。”
长发男人一动不动。
“三倍?五倍?十倍!”王文用尽全力喊出“十倍”这两个字。
长发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王文知道有救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都是五万十万的大额银票,他毫不吝啬地全递给长发男人。
那男人伸出手来,把所有银票都塞进怀里,收回法杖,转过身,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王文知道长发男人走远了,对着两个家丁一顿叫骂:“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两个废物,还不快扶我起来?”
若不是腿脚不便,他早扑上去给他们两脚了。
两个家丁过去,胖的那个半蹲在地,瘦的那个扶王文起来,帮助他爬到胖家丁背上。
胖家丁背着他往王府走,脚步越走越快。
王文也忍着痛,不敢大声叫唤。一是害怕长发男人反悔,回头收拾自己,二是他心里清楚,对方收钱办事,仇家还会找其他人来对付自己。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家最安全。
王文一回到王府,全府上下就炸开了锅。
三公子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腿回家来,任谁看了都会吓一跳。
王平阳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是仇家报复,便让管家去请郎中,他则让大公子加强府上的戒备。
郎中赶来,检查伤口,又敷了药,才回头对王平阳说:“王将军,令郎的命是保下了,可这条腿——哎——”
这一生叹息已然给出了答案。
其实王平阳看到王文伤势的那一刻,便知道是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王夫人坐在床边哭个不停,看着一脸惨白的小儿子,心如刀绞。
王平阳听得烦了,就让丫鬟把夫人带回房里,他和两个儿子留在屋里,小声问王文道:“文儿,你可知道,是谁伤的你?”
“当时天太黑,刺客戴着头蓬,看不清什么模样,只知道身材高大,声音有些沉。”
“如此一来,可就不好找了。”
王文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给他银票,他居然照单全收了,不然也不会捡回一条命。”
“要从这人身上找到幕后主使,或许有些困难,不过我王府的银票都留有印记,只要他用了,就一定能找到。”
王文恶狠狠地点头:“找到他,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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