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男人眉眼温顿，如墨的眸子黑亮温柔，他的嘴角噙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眨眼间，已越过门庭走了进来。
欣颜用小竹竿撑起窗户，这才转身看向他。
“殿下，此处曾是我与阿玄的住所。”
闻此，安寻走向她的步子一顿，嘴角的弧度冷硬了几分。
他道：“如此，甚好。”
听不出多大的情绪。
欣颜轻叹一口气：“到不曾想，虚妄之境竟然是如此一番景象，在这里居住的不止妖魔还有神仙。”
醒来时，她在一只兔子精家中，在附近转了一圈才发现虚妄之境是不分族群大混居的。
安寻在她跟前站定，高大的阴影罩住她娇小的身躯。
欣颜仰头看他：“我要留在此处等阿玄回来。”
安寻的眸色越发幽深，他垂眼瞧着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空气静默良久，安寻去牵她的手：“我想……”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光滑。
欣颜抽出手，离开那个温暖的手掌，并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安寻殿下还是回去吧，我虽不记得如何离开虚妄之境，但我曾经一定是离开过的，证明一定有离开的方法。”
“欣颜，没有阿玄……”
此话一出，欣颜的脸色微变，安寻见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倘若你永远等不来阿玄呢？”
“我会一直等，直到他出现。”
“欣颜，”他唤了她一声：“你除了记得他的相貌和名字，你还记得什么？”
被突然问道这个问题，欣颜怔了一瞬才慢慢地说：“阿玄素爱白衣，喜欢读书写字……”
许久，她没能再说出下文。
安寻从袖中取出一面小铜镜。
欣颜不解地看着他。
“往生镜，”安寻说：“用术法驱动可窥视过去记忆。”
“你不想看看记忆里的阿玄究竟是什么模样吗？”
欣颜呼吸一滞，她有些犹豫。
对于阿玄的记忆已经太过久远，在忘川千年她都不记得自己曾与阿玄是在虚妄之境生活。
“如何使用？”欣颜问。
安寻微笑道：“我来帮你。”
“你会这么好心？”欣颜已经不相信他了。
“此物是我从上升星君那处求来的，”安寻把玩着手里的往生镜，复又抬眼看向欣颜：“我承认，我的确动过取走你记忆的心思，可倘若我真的做了，你现在又怎会还记得……你的阿玄？”
“你究竟想要什么？”欣颜抿着唇瓣。
“我很好奇，俘获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安寻向前一步靠近，他将往生镜放入欣颜手中。
那镜子是冰凉的，欣颜低头看去，铜镜之中映出她的模样。
安寻的掌心溢出透白的术法裹缠住往生镜，瞬间，欣颜眼前一白。
*
乳白色的钟乳石下方尖端处凝结了一粒水珠。
水珠逐渐成球形，脱离尖端往下砸去。
“啪嗒。”
地上的小女孩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看上去很虚弱，很艰难地坐起来。
这是一个昏暗无光的洞窟，女孩的四周是铁笼，她的四肢被铁锁缠住。
一旁门口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水蓝色衣袍的女人，她红着眼诓，面容憔悴，看上去哭过许久。
她的身影停在铁牢外，美目里满是泪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抽抽嗒嗒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外而来，遮住了洞窟里仅剩不多的光线。
是一个身着浅金色华服的男人，他将铁栏前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拉入怀里。
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哭喊着：“放了她！”
男人像是没听见，他用了法诀，女人瞬间软了身子，失去意识。
他将女人抱起，对着铁栏里关着的小女孩怜悯地开口：“你乖乖在此处，您娘亲就会安然无恙。”
小女孩似乎不懂他的意思，她疯狂地挣扎，铁链发出狰狞的声音，男人见她如此，嗤笑一声抱着昏迷的女人离开了。
洞窟重新归于平静，只有不时的水滴声。
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只余小女孩独自一人，她被无法挣脱的铁锁束缚，往后余生都将在此度过。
她用身边的石块去砸铁栏杆，碎裂的是每一块石头；她尝试用牙齿去咬断铁链，最终只换得满嘴的鲜红。
有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可怖的平静。
洞穴口，白衣男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禁地，犹豫许久，他还是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笼子里被锁着小女孩。
女孩衣衫破旧，披头散发，嘴上脸上都是鲜血，像极了阴曹地府的恶鬼。
但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正好奇地看着他。
他一走近，她就会发出警告的呜咽声。
白衣男孩在离她不远处停住，他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只死死地盯着他不说话。
男孩发现女孩嘴上的血是因为咬铁链所致，他耐心劝说，让她不要再用牙齿去和玄铁较劲。
女孩不理，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他于是凑身过去，手伸进铁笼，去拽那根被咬住的铁锁。
拉扯之间女孩愈发反抗，她松开铁锁咬上他的手。
男孩痛得大叫一声，却也不抽回手，只瞪着一双泪眼瞧着她。
女孩终是缓缓松开了牙，此时男孩的手掌已然鲜血淋漓，他却不恼。
“这是你咬得动的东西，那玄铁铸的锁是你咬不动的。”他说着施术法将伤口止血。
女孩眼里的抗拒终是慢慢变得平静，她依旧打量着男孩。
他穿着华贵整洁，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刚刚流过眼泪，此时依旧闪着温润的光芒。
“你究竟是谁？”男孩问。
女孩张了张嘴，很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小颜，欣……颜。”
“你叫欣颜？”
女孩点点头，目光移向他的手。
男孩像是突然预感到什么快速站起来，留下一句“有时间再来看你，欣颜”便离开了。
欣颜怔然地望着洞口消失的那道身影，洞穴中至于水滴的噼啪声陪伴她。
后来，男孩来的次数逐渐变多。
他会为女孩带来好看的话本，偷藏的好吃的食物，甚至教女孩如何使用术法。
那日他像往常一样与她分享话本里的小故事，知她不识字，他便读给她听。
故事结尾他将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却见女孩一脸平静。
他收起笑容，听见她说：“你能带我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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