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你父亲的人，就是陛下。”欣颜的声音散在帐内并不算大的空间里。
‘簌簌…..’
‘簌簌……’
一旁的贺眠眠在听见这句话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七歪八拐地扑向欣颜，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形态，变成了一只长着利爪的水鬼。
这是……发狂了。
欣颜轻易躲过它胡乱的攻击，右手祭出绵密的烟灰色术法，将面前失控的阴灵层层裹缠。
“你最好先冷静点。”她双手抱胸，冷冷地注视着跟前被术法困住正疯狂挣扎的贺眠眠。
当阴灵受刺激厉鬼化，它便失去了大部分神志。
听到欣颜分析是年显维亲自对贺家下手，这对于贺眠眠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毕竟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准备托付终身的对象……
欣颜道：“你再仔细想想，若是陛下想要除掉贺家，又怎会只判流放之罪？既然能够做到不顾真相安放罪名，不如再严重些，定一个死罪，除之而后快。”
“所以，陛下并不想要你家人的性命，而你的死……或许也与这件事里的秘密有关。”
到这里，贺眠眠方才冷静了下来，它不再大力挣扎，静静地呆在原地。
欣颜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解除了术法。
“啊——”
紧跟着下一瞬，贺眠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闪身冲向欣颜。
却又在离她一寸的距离停住。
它似乎已经无法再幻化回原本的相貌，只能是个人形的轮廓，全身上下翻着青蓝色的光泽。
但它看起来还存有一丝理智，弯着身子爬回了那枚青玉里。
还好，若是彻底失去理智，便只有黑无常的阴魂勾才能处理了……
欣颜将玉玦挂回了腰间，翻身上了一边的床榻。
*
行军回京的路途畅通无阻，并无大事发生。
期间欣颜曾试探过萧素棋，贺眠眠事情办得不错，萧素棋如今对吴香的事情极为敏感。
眼下，只要回宫，到井边向吴香再次确认，再带萧素棋过去便是。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支支休整了半月，已经恢复了大半，她依然伴着欣颜在小院里伺候。
回宫后，有许多事情等着年显维部署、处理，他暂时无法顾及欣颜。
夜里，欣颜跟随白无常去了枯井边。
过了这几十日，吴香依然安静地坐在那一处。
白无常伸出手，敲了敲它的肩膀。
它转头看了过来。
欣颜冲她笑了笑，走到了她的跟前，道：“你所托之事，很快会为你解决。”
吴香闻言脸上有了喜悦之色。
欣颜进而问道：“那个人的名字，是叫萧素棋对么？”
萧.素.棋……
吴香眨了一下眼睛，清冷月光下，它的魂魄近乎透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那气息掩盖了泥土腐败的味道，吹开了尘埃所遮蔽的情感。
是思念。
吴香面容恬静，它似乎见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场景，笑着点头，给予欣颜肯定。
见此，欣颜也露出了笑容，她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白无常在一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向欣颜的眼神里带了些赞许——
‘这家伙还是靠谱的。’
事情到这里便只剩下一件事，让萧素棋到这里来。
行使那个没有传达出去的约定。
白玉兰下，远走高飞。
欣颜仰起头，枯井的不远处有一株近五米高的玉兰树，上面的枝桠上抽出了花骨朵，在月色下纯洁无暇，像是长在树木上的一块块小小的玉石。
“什么人？”
黑暗里，在不远处的后方响起一道浑厚低醇的声音。
欣颜胸口一紧，向后侧身，看向声源处。
是萧素棋。
月色朦胧，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隔的有些距离，不算多明亮的月色下欣颜瞧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略带有疑惑的声音传来过来：“欣颜姑娘，这么晚了，为何在此处？”
欣颜勾了勾唇，或许就在今晚，事情就能了结了。
她朗声道：“白玉兰要开花了，萧统领。”
她的话音落在夜色中，萧素棋的身影动了动，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不远处的那颗玉兰树上的确已经长满了花苞。
“萧统领呢？是来做什么的？”
他今日并没有穿禁卫军的衣服，应当是队伍还在重新编整，还没有完全安排下来。
那么他孤身一人在这后宫游荡总该有些原因吧，就比如说……难以入眠。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欣颜姑娘这么晚了还有兴致赏花，不会介意我也在这处待一会儿吧？”
“当然，萧统领请便。”欣颜语气带笑。
萧素棋看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欣颜看向井边，吴香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素棋，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灿烂无比。
见到了，却似乎还不够。
他们之间有误会还没有解开。
萧素棋当初……为什么没有来赴约。
欣颜道：“月色清幽，玉兰纯白……此时的确需要一个陪同观赏的人，萧统领来的是时候……但我更希望来的人是陛下。”
闻言，萧素棋看向她：“姑娘若是想和陛下一起，只需差遣宫人去说一声，陛下最近有些忙碌，等事情处理完毕自会抽出时间与姑娘一起。”
“的确”，欣颜轻声笑道：“只是时间从不等人，此刻我想的人却不能来陪伴，之后再补足，也和这一刻有了差别。过去的就过去，不会停在原地等待。”
“这么说没错，但是欣颜姑娘”，萧素棋的语气变得认真，“错过当前，之后的陪伴何尝不是另一番滋味？只要懂得珍惜和享受，不会差的。”
“这么说……”欣颜侧目看他，“萧统领心里也一定有一位想要一同赏花之人吧。”
他愣了一下，没再回应。
“一定是萧统领心里很重要的人吧。”欣颜紧追不舍。
“嗯，很重要。”
欣颜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是位姑娘吧，萧统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有心仪的姑娘我可以在陛下面前替你提上几句。”
她说着半开玩笑的话语，眼里却无办法笑意，凝视着萧素棋。
“那位姑娘……”萧素棋的目光移向了身旁的那口枯井，“她已经过世了。”
他的语气有些苍凉，听者感伤。
欣颜问：“她叫什么？”
吴香仰着脑袋看着跟前身形高挑的男子，徐徐的晚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冷月下，他温良恭俭的眉眼间揉着一抹愁绪，只听他轻声说道——
“吴香。”
那一瞬，白玉兰在月光下绽放，阵阵清香飘扬在空气里。
那是，思念的味道。
“很好听的名字，她……一定也很漂亮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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