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魏秋原的母亲,欣颜听他亲口提起过。
关于他为何要用化名沈一的时候解释过,他的母亲姓沈,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做‘沈音’,而他幼时总会自己错叫成‘沈一’,于是他在幽州就用了这个化名。
在向欣颜介绍自己时,也用了这个名字。
现在联系起来,他的确与母亲有着很深的感情,而与父亲似乎不深。
换做常人,若是父亲战死沙场,而事态却疑点重重,必定会用尽全身力气去查探个究竟。
但魏秋原并没有,他在事后基本没有主动提起过他自己的父亲魏英。
那个在人民心中是边疆守门人的将军,明明是他的父亲,却似乎对于他而言堪比仇人。
欣颜问道:“我听闻你的母亲早逝后,魏将军并未再娶,这般深情,为何在你魏小公子口中却是个对你母亲极坏的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魏英何谈深情?”魏秋原的人脸上多了一抹苦笑,“那件事后,他将我母亲锁在后院,他说丢了尊严,不许我母亲再外出见人,不许旁人与她说话,连我都要隔着一道院墙,不许相见。”
“母亲患的心疾,多是因为魏英!”魏秋原稍显激动,“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我连她葬在何处都无从得知!!”
魏秋原低下了头:“就这么叫魏英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他不是一心为国,驻守边疆吗?那我就毁了他的美梦!摔烂他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也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呵呵呵……这都是他的报应!”
他的声音阴沉而沙哑,回响在不大的空间里,像极了黑夜中索人性命魔鬼。
魏秋原此举,的确是捏住了魏英的命脉。
当初魏英将军请旨离京,带着棺材来到幽州,是打算好了一辈子做一个守门人。
魏秋原毁了他一手栽培的红英军,将西临从边疆带入,破了魏英用一辈子守护的驿站,并将他的尸骨分离。
想来,魏秋原根本就没有像传闻那样敛收了魏英将军的尸骨,更不可能将他的尸骨留在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幽州。
欣颜看着面前的青衣公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陌生而奇妙的感觉。
她问:“那件事……是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昏庸无道的帝王,一群忠君敬主的臣子……魏英带着我的母亲去了一场宫宴,第二日才回来,在那之后……就将我母亲关了起来……”
“紧接着,魏英就受到了朝廷的封赏,加官晋爵。你说,发生了什么?”魏秋原的表情略微抽搐而狰狞。
听多了凡尘乱世的故事,欣颜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年显维的父亲是一位荒淫无道的帝王,他后妃众多,却仍不满足,便将心思打到了朝臣家的后院。
举办宫宴,或许就是他挑选下手对象的一种手段,魏秋原的母亲在那场宫宴受到了侮辱。
魏英作为一个颇有威名的朝臣,却极为重视上下尊卑等级,不敢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于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为了帮助皇帝遮掩,他选择将自己的妻子锁在了后院,不许他人与她接近,不让信息传播出去。
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已经遭受过侵犯的女人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魏英,间接成为或者说直接就是,杀死魏秋原母亲的那把最为锋利的匕首……
难怪,魏秋原如此憎恨他的父亲,会不计一切代价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知道了这些会怎么看我,欣颜?”魏秋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少了那些戾气变得柔和。
欣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她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魏秋原可以算得上是她在凡间的一位朋友,短暂的。
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的人,到头来却忽然像是变了一个样子,像是从未认识过。
自认为在凡间行走,除了对年显维,不会再对其他任何事起任何波澜的欣颜,遇到了令她感到不解的魏秋原。
会怎么看他……
“你在乎么?”欣颜问。
魏秋原抬眼看向她,轻声说道:“王公子如一道暖阳照进了我的世界,但欣颜毫不犹豫地将那道光…..毁灭了……”
眼前的男子,眼底有一团明灭不定的火光,闪着碎光,似是在责备,又似是在接受。
“王公子与我所认识的人都不相同,他有着一股什么也不怕的劲,他会记仇,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他可以在敌军杀到面前而面不改色,我可以将后背放心地交给他……”
“而他所求也与旁人不同,他不恋军功,他不溜须拍马讨好他人,他平易近人……一直以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推动着他不畏生死也要走在最前端。”
魏秋原凝视着欣颜。
“我啊……视他为灰白色彩世界里最鲜艳的一笔……”
“因为我的格格不入”,欣颜接了他的话:“你便看我不同?”
“是王小二”,魏秋原纠正道:“不同的是王小二,而你是欣颜,年显维的女人……”
“你隐瞒了身份和能力做这一切,不过一个原因,全数是为了年显维。”
欣颜道:“你以为我与你相同,舍身取义,一切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魏秋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本可以是,而我不配是……”
“我害死了太多人,我没有补救的机会,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欣颜在认识魏秋原时,他一直展现出的样子是那样的浩然正气、行侠仗义。
他良心上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在意,他想做些事让自己好过些。
而王小二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让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只是,他的身后已经一片污泥,那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痕迹,他脑海中的王小二是一心为民的英勇将士,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无法成为的模样。
欣颜身份的暴露,打破了这个美丽的幻想,就像打碎了魏秋原心中最后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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