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的布衣女子奄奄一息，胸口不断有潺潺的红血流出，她偏头看向年显维这边，惨白的唇瓣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年显维凝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并没有要凑过去的意思，随后魏秋原掀帘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连忙走向了浑身是血的女子身边，跪在她身旁，眼中皆是焦急之色：“你还好吗？你想说什么？”
女子将投向年显维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魏秋原，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发出的声音几不可察。
魏秋原于是俯下身体，用耳朵凑近。
年显维见状眉心微折，视线扫向了一旁的萧素棋。
萧素棋接过他的视线，立刻向两旁的银甲军使了一个手势，银甲军受意立刻上前拉开了魏秋原。
“放开我！她还有话说！”魏秋原怒视着年显维：“她还有话要说！”
年显维目光平静：“她暂时死不了。”
他的箭并未直接射穿她的心脏，而是偏了一寸，只是流些血，一时半会要不了性命。
“寻个医者过来。”年显维看向萧素棋淡淡地吩咐。
“是！”后者接过命令，转身出去了。
魏秋原的气焰稍减，却依然目光有火，恨恨地烧向年显维：“陛下未免太过绝情。”
无论是身为军中首领，还是身为一个男人。
魏秋原甩开了禁锢他的两个士兵，站了起来，直视年显维。
年显维并不恼，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宝座上。
营帐外步伐匆匆，一女子快速掀帘而入，她的目光直直看向高坐上的男人，只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属下无能！”支支单膝跪地抱拳，“欣颜姑娘留下玉佩和字条之后，不知……”所踪……？
她的余光扫见了一旁担架上气息微弱的‘欣颜’，将后两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欣颜姑娘？！”支支声音慌乱，连忙往她那边移去。
年显维抬了抬手，两个银甲兵立刻上前拽住了她。
支支朝那边伸了伸手，最终还是任由银甲兵将自己拉远了些。
“陛下，都是属下没有看护好姑娘，还望陛下责罚！”她再度跪下请令，没想到二十日还不到欣颜姑娘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有何错？”魏秋原上前一步搀起了支支，“伤她的人才有错！”
支支一僵，侧目，“魏小公子……？”
她遂立刻站直了身体，拧眉：“何出此言？”
“哼”，魏秋原冷笑不迭，冰冷的目光扫向年显维。
此时，萧素棋带着医者赶到，随行的还有南知意和顾梦西。
后两人在见到地上的‘欣颜’时，表情各不相同。
医者放下药箱，跪坐在‘欣颜’身边，先是探了探她的气息，接着带着询问看向年显维。
年显维薄唇微抿，点了点头。
医者授意，用火烛烫了小刀，准备为‘欣颜’取箭。
只刚碰到箭矢，‘欣颜’的嘴角就猛地溢出鲜血，医者原本平稳的动作抖了一下，连忙收回了手。再看向年显维时，只轻摇了摇头。
‘欣颜’偏头，努力看向年显维，眼里满是莫名的情绪。
视线相对，这一回，年显维没有犹豫，起身走向她，到了她跟前俯身凑近。
支支也不自觉凑近，眼角泛起了泪花。
魏秋原握紧拳头，眼神阴鸷。
‘欣颜’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再张口却只往外冒着血，那血像是流不尽，淌满了她的侧脸，颜色发黑。
她不想死，她不甘心。
年显维看得清清楚楚。
呵。
他不再犹豫，手已摸向她的耳后。
‘唰！’
一张浸着血的人皮面具被揭下，摔在了地面。
年显维站直身体，接过身旁人递上的丝帕，将手上沾了黑血的痕迹擦除，垂眼冷冷地俯视着长担上的女人。
支支惊了一下，心中酝酿起的悲伤情绪顿时荡然无存，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欣颜姑娘！？
魏秋原眼里的惊诧也丝毫不加掩饰，他周身的戾气顿时消散了，之余怔然和庆幸。
“陛下，这是……”萧素棋看着地面上眼神逐渐涣散的女子，愣愣开口。
“西临王惠予有一嗜好……”年显维转动了一下右手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沉沉地看向魏秋原。
魏秋原呼吸一滞，接道：“酷爱收集画作，那些画都有同一个特征……绘于人皮之上。”
此话一出，空气皆静谧。
年显维道：“惠予一死，他的军队、领地，现如今都在一个人的手里，凭他，动用惠予的人匠制一张人皮面具，可不要太简单。”
年显维话落，一甩袖子回到了高坐上。
魏秋原长睫轻颤，眼尾泛红，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陌生女子。
十一泪眼婆娑，一滴泪从眼角滚落，顺过太阳穴，没入发根。
或许，若非她身上早已被下了毒药，就真如年显维所说，她暂时不会死。
可惜，没有或许，她藏在心尖上的男子在将她丢下高台时说的那句话原来真的是最后的诀别。
’废物。‘
林骁毫无温度的话语再度响在耳畔，她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一名死士而已，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地面上的女子已经生气全无，萧素棋招手，立刻有人上前为她盖上一层白布。
洁白的棉麻罩住了一地的脏污和一颗绝望痛苦的停止跳跃的心脏。
一侧的顾梦西忽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掀起帘子就出去了。
南知意见状，冲萧素棋微微颔首，连忙追了出去。
年显维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冲萧素棋道：“带下去处理了。”
萧素棋领命，命人处理了地面的血污，带人将尸体抬了出去。
那名医者也十分有眼色，跟着一起出去了。
到这里，营帐内才显得不再那么混乱，魏秋原向前一步：“陛下，王小二还在西临手里。”
“朕说过，她从不是什么王小二。”
魏秋原闻言迟疑了一秒，脑中闪过欣颜的容颜。
的确，她不是王小二，她是年显维后宫中的那名女子，欣颜。
他的拳头再度收紧，对年显维行了一礼：“臣需下去整顿，告退。”
年显维不语，目送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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