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军队进行得井然有序。
后方二十万军马，将会先囤积于雁门，协商向北出征事宜。
年显维在两日后按时抵达，恰好是正午。
如萧素棋所言，魏秋原最先被召见。
主营，已过了许久，魏秋原却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欣颜在营帐外等候，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待日头已从正中西下，至了山头斜照，洁白的军营帐方才有了些许动静。
魏秋原一袭青衣，掀帘走了出来，淡黄色的斜阳在他周身布了温暖的光。
但他却面无表情，只看了欣颜一眼，便跨步离去。
欣颜撇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转过身站好，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紧闭着的白色帘帐。
又过了须臾，出来的人是萧素棋。
“进去吧。”他对着欣颜说道。
闻言，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算大概清楚是为什么被召见，但只要是见他，她的心就雀跃得不像话。
脚底踏上松软的暗红地毯，营帐内好闻的檀香很快四溢周身，令人舒适。
年显维仍穿着那日的藏青色长袍，坐在书案旁边，正在翻阅着什么。
“末将王小二，参见陛下！”
欣颜单膝跪地行礼。
他没有抬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起来吧。”
“谢陛下。”
起身后，欣颜显得有些局促，她望着低头忙碌的男子，轻抿嘴唇。
他素来政务繁忙，当初在皇宫里时也是这般。
有时她被召见，恰赶上他没有处理完事物，那种情况，她只须到另一旁的书桌那边等后即可。
欣颜扫视了一圈内里的布置。
她正对着书案，右手侧是王座，暗红地毯的另一侧延伸到了帐内的另一方空间。
左右四顾，没有找到她心目中的‘等候区’，欣颜侧身，往那一方空间走去。
才至门口，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王参领……这是去哪？”
“那边，是朕的寝宫。”
“……”
她步子一僵，堪堪把脚收了回来。
回身，下一秒对上他墨黑色的眸子。
寝宫……？
她还从来没有到床榻之上等候他的经历……
“我……我见陛下正忙，害怕打扰到陛下。”她认真解释。
“过来。”
年显维冲她招了招手，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
她挪着步子，再度到了案桌前。
“王参领……做得不错。”他道。
反应了半秒，她方才知晓他说的是何事。
“能为陛下分忧，是末将的福气。”她一字一句地说。
年显维神情不变，眯着眼打量着她，“朕听闻，你的亲人似乎已经……不在人世了……？”
欣颜迟疑了一瞬，内心翻涌起波涛。
王小二的亲人……
没想到萧素棋到雁门，不过才两日时间，除去整顿的过程，他竟如此有效率，已经查探了王小二的家么？
想来是发现那处空无一人，于是便推断出王小二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虽对此有过先见，心中却依然受到了震慑。
不过，若真是这样，她也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短时间内，陛下和萧素棋应当不会再对她的身份起疑。
见面前的王参领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年显维只当戳到了他的伤心之处。
遂出言安抚道：“王参领节哀，现如今你为银甲军一员，往后还将为朕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欣颜抬头看他。
那张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俊美容颜，此刻面上沉静如水，就连如墨的眸子此刻也透着朝露般的清澈。
他说，往后为他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第一次，她听见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就连那个在皇宫的雨夜，他望着她的眼睛，哑着嗓子问她：“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的心境都不似这一回这般。
汹涌的情绪瞬间达至极点，她强忍着心间的颤抖，眼睛里满是呼之欲出的情意，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整个人轻轻颤栗。
“末将……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她努力扬起嘴角，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冷静些。
“那便极好。”年显维脸上有了几分笑意，“魏小公子想必你已经见过了。”
“从今日起，朕任你为三队的副将，日后跟着魏秋原。”
“副将？”欣颜皱了下眉。
前锋参领可算得上是独当一面的将士，而副将……不过一个打下手的小职。
她本以为立了功，会受到陛下的封赏，结果不进反退，降了职……
年显维靠着座椅，抬眼瞧着她：“可是有不满之处？”
接过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欣颜心下微沉。
看来，她做的还不够。
“末将不敢。”她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谢陛下隆恩。”
到这里，年显维已然没了继续的意思，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他这副模样让欣颜感到有些恍惚。
回想起初到皇宫的日子。
每每事后，他便很快没了兴趣，只礼貌地让她离开。
一开始，她的心情会因此有些低落，毕竟他的做法会让她觉得，除了温存的时候，她同他的关系是冰冷而遥远的。
欣颜已经有些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那么疏离，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默契起来。
各取所需。
她将他当作情感的依托，而他将她当做一个暖床的工具。
现如今，又回到了那时的疏离。
心里先是一阵失落，后却被欣喜取代，满满一腔都是热忱。
这不是前功尽弃，而是一种成功，她成功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进入了他的视线，到达了他的身边。
现在要做的，就是像曾经那样，重新在他心里取得一席之地，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是能够有很大帮助的。
离开主营帐后，欣颜漫步目的地在军营里走着。
偶有认识她的布甲兵，还会在她经过之时恭敬地喊一声王参领。
她还会耐心解释说，自己现如今只是一个副将。
很快，她便走到了营地的角落里，这里有一座箭塔，此时还没有弓箭手分配过来。
欣颜只犹豫了一瞬，抬脚踏着木梯爬上了箭塔。
高处，看这一处营地，有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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