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一计，能以少敌多，救活雁门。”欣颜语气诚恳。
停顿了半秒，似是觉得说的还不够准确，又补充道：“有十成把握。”
后一句话一出口，营帐里的空气又冷了一度。
十成把握……？！
听到她说出这话，南知意彻底不淡定了。
“王小二你疯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旁边拉了拉。
转即看向年显维道：“堂哥莫要同他认真，这小子向来喜欢说大话，回去我定好好教训他。”
欣颜对南知意‘多此一举’的行为非常不满，她甩开了他的手。
“我是认真的，并非儿戏。”
她抬头望着目光幽深的年显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南知意拧着眉转头看她，薄唇之间挤出几个字：“适可而止。”
闻此，她却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目光依然落在年显维身上，半分都没有分给他。
“王小二。”他咬牙切齿地喊了她的名字。
他现在十分后悔，这么急匆匆地带她来面见陛下，应该再考察几天的。
“王公子既然如此有信心，可有胆量立一份军令状？”开口的是不远处站着的萧素棋。
到这里，年显维唇边方才漾出一抹淡笑，将投射在欣颜身上的视线收回，转身回到了宝座之上。
军令状。
她在心里念着这几个字，似乎听过，却记不得是什么。
“军令状……是何物？”她问。
话入耳畔，南知意顿时惊掉了下巴。
他今日是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说法，彻头彻尾的在王小二身上领教到了。
萧素棋闻言也微变了脸色，偏头看向了宝座上眼神戏谑的男人。
只听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军令状就是死令，倘若你做不到你所说的，那么……”
“朕就赐死你。”
年显维语气渐冷，“如此，你敢接吗？”
听此，南知意不自觉攥住了拳头，用余光撇向欣颜。
只见她眼底一片势在必行的幽光荡漾，接着语气笃定道：“当然。”
！？
南知意：“……”
唉。
可叹，可悲。
叹她勇敢无畏的精神，悲她已经注定的命运。
他摇了摇头，束手无策。
王小二，已经狂妄到无药可救喽。
年显维身体向后，背靠着宝座，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眼皮半掩着，如墨般的眸子凝视着下方瘦小的身影。
“说说吧，你有何计策？”
*
傍晚时分，欣颜收到了萧素棋遣人送来的照身卷宗。
一叠卷纸。
上面满是横竖排列的文字，她顿时头大得不行。
年显维任她为前锋参领，晚上她就有了单独的营帐。
翻看了几张，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抱着卷宗，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欣颜找过来时，南知意正在收拾行囊。
这回派遣，用的是他所管辖的二队的人马。
一来，作为二队的队长，他理应一同前往。二来，他心里多少抱些侥幸，说大话的王小二自当有些说大话的资本。
他还是很想见识一下的。
“世子殿下。”欣颜在外喊了一声。
他听出了她的声音，正在擦拭佩剑的手一停，对外道：“进来吧。”
欣颜抱着一堆卷纸大步跨入。
见她怀里抱的东西，南知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放下了手中的佩剑。
“何事？”
“嗯……就是，萧将军送来了这个，想请你帮忙看看。”
“照身卷宗有什么好帮忙看的？”
欣颜向他走去的步子一顿，一脸懵懂地问：“什么是照身卷宗？”
“……”
算了，他也该习惯了。
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将怀里的卷纸摊开摆在了桌面上。
迎着南知意不明所以的目光，道：“你先说，什么是照身卷宗？”
他呼出一口气，不紧不慢道：“这是雁门百姓的照身卷宗，里面记录了每个人的名字、住处还有亲缘关系。”
噢，原是这个东西，确实有些用处。
欣颜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世子看看吧，我不识字。”
南知意眼里闪过错愕，讶异道：“你不识字？”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他低头看了一眼卷宗，随即又抬起头看她：“你果然是个莽夫。”
闻言，她看他的目光一凝，唇边的笑意没了踪迹。
这般形容可不像是在夸她。
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说：“性格上是。”
欣颜撇了撇嘴，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翻开两页卷宗，指着一处做了标记的地方问：“这里写的是什么？”
南知意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动：“你的名字。”
她抬眸看向他：“王小二？”
“嗯。”
眉心微折鼓起好看的弧度，她站了起来，两手抱在胸前，眼神少见的有些飘忽不定。
南知意看了她一眼，“你父亲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他的指尖划过‘王小二’那一栏的记载，那一处有另一个名字，王义。
“十万红英军困死明月峡，魏英将军中箭穿心而亡。”
他的神情晦暗不明，脸上已没了平日里那副悠然的模样，声音干哑。
“西临那帮蛮人把将军的头颅割下，在幽州城门上挂了三天三夜，至死…魏将军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南知意越说着情绪越汹涌，最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待我们夺回幽州城，必将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厚葬！”
他眼里布满炙热的火，火光烧了过来几乎要将欣颜淹没。
带着强烈的执着，强烈的爱恨。
她呼吸一滞，心跳空了一拍。
生命的真谛从未有人参破，饶她是永生的魔，也只知表面的轮回转世。
此刻却忽然觉得有些沉重，一个人的消亡，或许只是带走了一份独有的记忆，而一群人的消亡，却会留下一份深刻的烙印。
在后世人的心上。
只是，她素来对凡人的生死看得极淡，毕竟死去的只是一段经历，走过轮回，又是新的开始。
现在也是一样，尽管同南知意的情感产生些共鸣，但她依然离感同身受甚是遥远。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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