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夫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的药是不会白给的。”
话落他便要往后走去。
下一秒，沈一用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把剑，换你的药。”他道，“这样的时候，一把趁手的武器总不至于不值钱吧。”
他望着陶大夫，目光沉着而坚定。
陶大夫身形一顿，缓缓接过了沈一手里的长剑，轻巧而锋利，的确是一把趁手的防身之物。
看着眼前坚毅的脸庞，陶大夫嘴唇微动：“成交。”
*
三人带着药，回到了王小二的家。
刚到家，王小二就开始烧水煎药，忙得不亦乐乎。
欣颜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看着。
沈一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张小椅子，坐下，对着那个忙前忙后的小身影道：“小二，你认识那那个医馆的人？”
王小二生起小火炉，抬头看向沈一：“嗯，认识。”
他低头用小扇子扇着火，闷声道：“小鱼姐姐以前是我们家的邻居。”
“现在呢？”
“前两年开了他们家开了医馆，就住到西市口去了。”王小二没什么情绪地说，“小鱼姐姐的爹爹，陶大夫以前也是我爹爹的朋友。”
沈一神情微凝：“你的爹爹呢？”
王小二扇扇子的动作停住，他仰起小脑袋看向沈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放下扇子，跑到一旁的柜子那，惦着脚尖从最上面拿出了一把小木剑。
“这是我爹爹给我做的。”他说着还比划了几下，走到了沈一面前：“大哥哥，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赔你的那把剑了。”
王小二抿着嘴唇递上木剑，眼里满是不舍。
沈一眨了一下眼睛，接过了木剑，是一个很精巧的玩具，看得出来制作它的人也很懂得武器，剑柄上工工整整地刻了三个小字——‘王小二’。
沈一目光微滞，指腹抚摸过那个凹凸不平的纹路，当初刻字的人一定很用心。
“你爹爹呢？”他抬眼看着王小二再度询问。
王小二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那是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样子，但很快那份暗被他脸上的光彩取代，他骄傲地说：“我爹爹是个英雄，他是英勇的红英军！”
闻言，沈一神色微变，拿着木剑的手不自觉握紧。
“娘亲说，爹爹跟着大将军魏英在幽州驻守，是忠君、为国！我将来也会像爹爹一样，所以我让爹爹帮我做了这把剑。”
忠君、为国。
心脏似有千斤重，往下坠着，揪得生疼，任凭怎样努力呼吸都没有半分作用。
“我不能收。”沈一将剑放回王小二手里。
“大哥哥……”
水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王小二没有再说下去，连忙转过头去看火。
沈一有些心不在焉，他忽然开始觉得这狭小的空间闷极了。
王小二死咬着下嘴唇，认真地照看火候煎药，余光瞟见青衣的一角已经到了屋外。
欣颜抱着胳膊站在外面，见沈一出来，她开口道：“都做完了？”
沈一的情绪有些不大正常，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站在门口，目光定定地望着地面，没有理睬她。
欣颜偏头打量他，眉头微皱，再度开口：“好了就走吧，已经耽误了些时辰，那医者说陛下的部队在稻城，从雁门到稻城，需要多久？”
见沈一依然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样子，她脸上闪过一阵烦躁。
现在，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到陛下身边去，幽州之行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往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的，知道年显维在哪后，她就开始变得有些急切。
“跟你说话呢！从雁门到稻城要多久？”她抬手拍了下沈一的肩膀。
后者似乎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她：“雁门到稻城……不到两百里。”
欣颜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位置。
“行，争取今晚到那，我们走吧！”
“等等！”沈一叫住了她，“王公子还想去稻城？”
他语气里的质疑听得欣颜一头雾水，她回过身：“不然？”
“雁门如今这般情景，王公子还想去稻城？”沈一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欣颜表情变得严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陛下弃了雁门，那这里的百姓，这里的一切就都真的被放弃了吗？我们应该留下来，王公子，雁门需要有能力的人……留下来。”
看着面前振振有词的沈一，欣颜只觉得荒诞：“还是那句话沈公子，不要逞能。”
“逞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王公子想从军不就是为了能够帮扶弱小，惩奸除恶吗？现如今雁门需要有能力的人，为何要为了去从军，而舍弃了根本？”沈一看着欣颜，语气里有了逼问之意。
欣颜神情微凝，望着沈一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想留那你便留下吧。”
她脚步一转，坚定地往前走去。
身后却再次传来沈一的声音：“你不过也一样，你和那些人都一样！根本不是为了心中道义，你也是……忠君、为国！只知道高坐上那一人，不知道底下民生的苦楚！”
欣颜停下了脚步，眼神微冷，她不明白沈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抽的什么风。
“是我错看了你！你根本就不算什么君子！”沈一语气激动，连声音都带了颤。
欣颜捏紧拳头，微微侧头向后看去：“我一早说过，我不是什么君子。”
话落，再不停留，胸口却总觉得气鼓鼓的。
走了没两步，她再度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门口立着的那个青色身影，道：“沈一，我只提醒你一句，人各有命，与其关心他人，你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
她欣赏沈一身上的劲，但是区区一个凡人，连自己的命都还管不好，有什么力量去管别人的？
当初她救沈一，是因为他对她有一定的作用，她需要他，何况她是魔，本来对于凡人而言就是降维打击。
所以，她没有想过，自己当初救沈一时，看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平凡的人为了心中的道义，愿意冒险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正义之举。
而如今，她的行径，却将这一份欣赏打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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