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小男孩趴在女人的身边娇声喊着。
女人双目紧闭，嘴唇微张着，却没有任何要应答的意思。
小男孩含着泪转头看向沈一：“大哥哥……”
沈一凝眉抬脚走了过去，他身形高大，在这个小空间里显得无比局促。
“有水吗？”他对着小男孩问。
“有！有！”小男孩急声应和。
“去打一盆水，把布打湿，先降温。”他缓声吩咐。
小男孩半点不敢怠慢，连忙去办。
沈一看着小床上女人：“怎么会烧成这样……”
欣颜抿着嘴唇，站在了小屋外面。
小男孩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一切。
沈一又让他取来了药。
“只剩这最后一包了。”小男孩从一旁柜子的最下面拿出了一包药。
沈一将药包打开，捏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果然，少了一味药。
“在哪家药铺开的药？”他看着小男孩问。
“西市口的那家，是离我家最近的一家了。”
“那可真是一家黑店，黑了你的钱。”他一边将药包好，一边说。
小男孩眨巴了一下眼睛，认真道：“并没有，我是用娘亲的字画换的药，他黑了娘亲的字画。”
沈一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男孩，抿唇笑了：“你叫什么？”
小男孩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字一句道：“王小二。”
声音洪亮，听得欣颜一个趔趄，要知道王小二这个假名字是她当初根据摆渡人讲的故事，也算是花了点时间才想好的。
她偏头看向屋内，正好看见沈一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说：“小二，走，带哥哥去那家药铺。”
欣颜的面部表情有些抽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三人很快到了西市口，药铺子的店门是紧闭着的。
沈一上前叩响了门。
“谁呀？”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人回应。
小男孩快一步开口：“陶大夫是我，王小二！”
“你又来干什么？都说了我们休业不出外诊。”里面人的语气透露出不耐烦。
沈一开了口：“陶大夫，我们找你有事。”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打开了门。
是一个梳着小辫子的男人，他打量着沈一：“你是？”
“在下姓沈。”沈一说着往里走了一步，“可否进去说话？”
陶大夫又看了一眼他后面跟着的欣颜，点了点头。
一进屋沈一就把药包放在了桌面上。
“小二说，这药是你这里开的。”
陶大夫看了一眼药包，神情没多大变化：“是。”
沈一微笑着打开了药包，道：“大夫看看，这里面是否少了一味荆芥？”
陶大夫眉头一拧，道：“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医者行医为人，做这种昧良心的事，可是舍本逐末啊……”沈一的声音渐冷，周身的气压低了好几度。
欣颜上前一步：“把药重新补一份，我们就走。”
见来者不善，陶大夫脸上满是拧巴，半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说：“没药了。”
“陶大夫，我娘亲现在昏迷不醒，求求你了。”王小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一扫了一眼王小二，对着陶大夫接着说：“听说你收了人家的字画，却没帮人家办好事。”
陶大夫看着面前冷着一张脸的沈一，心中似乎有了天大的委屈，他打开一旁的抽屉，掏出一叠整齐的宣纸，摔在桌子上。
掀起的风，吹乱了打开着的药包，沈一的脸已经阴沉得滴血。
“这种时候这些字画值几斤米？我要了有什么用？大家都是要生活的，这世道上没有活菩萨！”陶大夫语气激动，像是在控诉。
沈一垂眸拿起桌上的宣纸，打开细看。
均为水墨画，每一张都是山水，很精致，也很漂亮。
他抬眼看向面前梳着小辫的大夫，当初既然同意以画换药，想必也是认为这画值得，却黑心地给了假药，现如今别人找上门来了，却又说这画不值钱，感情是有没有价值都是他陶大夫一人说的算。
“你们拿着这些废纸快走吧，我没有药。”陶大夫再度开口赶人。
欣颜轻叹了一口气，脚尖已转向门外。
王小二见状，抽着鼻子去到桌边，将水墨字画一张一张罗列好。
沈一解下腰间的佩剑，用剑柄制止了王小二的动作。
他大步向前逼近陶大夫，因为个子和体型的原因，压迫感十足。
手握住剑柄，稍用力，银白的刀子反射着亮光显出一截在外。
陶大夫已大惊失色，额间布着细汗：“你……你想做什么……？”
沈一盯着他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爹！”
从后方的门帘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个子不高，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退。
“小鱼！过来……”一个妇人连忙从后方拉住了女孩。
“小鱼姐姐！”王小二眼里冒着光，声音欢快了不少。
陶大夫脸色白了几分，对后方说道：“子瑜，快带小鱼到里面去，不要出来。”
被唤作小鱼的女孩怒瞪着沈一，挣扎着：“你要对我爹做什么？！”
沈一神色微变，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将剑收好，再度看向陶大夫：“把药重新拿一份吧，不会为难你。”
“沈公子已经在为难在下了。”陶大夫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如今这世道，谁都要养家糊口的，谁不先为自己考虑？”
“荆芥这味药我这里没剩多少了，给了王小二我家怎么办？我把药材留给家里人有错吗？你拿着字画赶紧走吧，沈公子！”
沈一薄唇紧抿，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陶大夫冷笑：“看看如今的雁门，是弃城！我们是被瑄国舍弃了不要了的！公子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回，开口的是站在门口的欣颜。
陶大夫看向门口：“这位公子还不知道么？瑄国皇帝陛下的军马已经到了稻城。哼，不过一城之隔，却不愿意出兵到雁门支援，我们不是被弃了还是什么？”
随后，他又上下扫视着沈一：“沈公子，现如今，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好人，没那么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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