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卖鱼的渔民面露难色。
沈一拿出钱袋，在他面前掂量了几下：“这些，够吗？”
渔民的表情松懈了下来，忙道：“够了够了，两位公子这边请。”
不知为何，欣颜忽然想到自己换那辆破马车的经历，某方面来说，她算是见识到了沈一与他人打交道的能力，要比她强上不少。
两人得了一只有船舱的小舟，好心的渔民还在船上给他们留了一筐鱼。
“两位公子若是泛舟游玩，不要去的太远，顺流而下不出几日就是雁门，听说那边正在打仗。”渔夫将他们送上船，好心叮嘱。
“多谢提醒。”沈一礼貌颔首，“只是……”
沈一尚未痊愈，欣颜在他眼里也是个肩膀受伤的人，他有些犹豫，因为已经没有银子来雇佣一名船夫了。
欣颜因为之前的不愉快，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
“只是什么？一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她拉开沈一，拿起撑船杆让小舟远离了岸边。
“王公子，你的伤……”沈一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撑船的胳膊。
闻言，她手底下的动作一僵。
哦嚯，忙着不高兴忘记这茬了……
她僵硬地看着沈一，装模作样地动了动受伤的左肩，故作镇定道：“那点小伤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原是如此……”沈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奋力划船的欣颜，再度开口：“王公子不必如此卖力，我们顺着水流往下，只需适当调整方向即可。”
欣颜嘴角微抽，手底下慢了下来，嘴硬道：“我自然明白，我只是试试手。”
话落，她放下了撑船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扬着下巴走进了船舱。
*
行在水上，时间似乎过得极快。
夕阳红透半边天后紧接着就是黑幕。
天空中挂了一轮皎月，如弯钩，水声潺潺，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欣颜坐在船头，出神。
沈一提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来到她的身侧，坐下。
欣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公子可是还为今日那个老伯的话生气？”他将小灯放在脚边，看着她问。
她瞥着那盏小灯没有说话。
“君子当是海纳百川，心胸开阔之人，经过短暂的相处，沈某觉得王公子当属君子。怎么如今却纠结于一点小小的误会。”
沈一语气沉稳，像一个长辈在劝说误入迷途的孩子。
听在欣颜那里，却像是在阴阳怪气，毕竟白日里他还不是那里偷笑。
她冷声道：“我从不是什么君子。”
“沈某并不认同王公子对自己的评价，公子武艺高强，匡扶正义，救人性命于危难，在沈某眼里公子便是君子。”
沈一手撑着身后，抬头望着天空接着说：“外表和气度从不是评价一个人的准则，男人是否为男人与他的躯壳无关，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做的。”
欣颜呼吸微滞，她算是听出来他在开导和安慰自己了，虽然实际并没有到点子上，但是……
的确觉得舒服些了。
她也将手放在后面，侧头看着他问：“喂，你真的觉得我武艺高强？”
沈一回了她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不然呢’。
欣颜收回了视线，仰望着那一弯明月，嘴角泛起笑意。
这才是她最想听到的肯定，等到了陛下身边，她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她闭上了眼睛，微风拂过脸颊，带着夜晚的凉意，舒适极了。
“你……为何想参军？”
身旁的沈一忽然发问，欣颜掀开眼皮，对上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晶莹透澈，深邃漆黑。
她星眸一转，移开目光，将身体坐直。
“沈某为杀西临亲王，王公子呢？是什么原因？”沈一也支起身体，视线投在她身上。
“你不是说我是武艺高强，匡扶正义的君子吗？这个理由还不够？”欣颜斜眼看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听到这话，沈一眉梢微挑，一时失笑：“足以。”
*
水上行舟这两天，沈一的伤势恢复得极快，只余下了一个疤痕，半点看不出前不久才受伤得样子，这要得益于欣颜，当然，他不知。
泛舟第三日早晨，两人抵达雁门。
城中百姓几乎都闭门不出，因为害怕西临军队随时破城而入。
离雁门最近便是稻城，只是稻城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水灾情况也不容乐观，雁门的富贵人家皆弃家去了更远的内地，而普通百姓却无法负担起远迁的代价，滞留在了雁门。
故欣颜和沈一在街道上就只能见到一片荒凉。
“大哥哥，大哥哥，救救我娘亲吧！”转角处跑出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满脸泪痕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已经在大街上游荡有一段时间了。
沈一眉宇间染上愁容，他半蹲在孩子面前，柔声询问：“你家在何处？你娘亲怎么了？”
“娘亲染了风寒，一直发热，街上的大夫都不愿出门看诊，也不愿意接待病人，我给娘亲喝了大夫开的风寒药，但一直不见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娘亲浑身都好烫……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大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娘亲吧……”
小男孩带着哭腔，抱着沈一的大腿，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急，哥哥会帮你和娘亲的，现在带哥哥去你家，好吗？”
“好。”小男孩乖巧应声，松开沈一，胡乱擦了擦泪水。
沈一将小男孩抱起，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却极轻，瘦的只剩骨头了，沈一神情微暗。
欣颜上前一步，抓住了沈一的胳膊，对上他含满情绪的眼睛后，不自觉又松开了。
她看着前面那个已经大步向前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小男孩的住处小而破旧，只有一间刚够居住的房间，吃饭睡觉都在一处。
“娘亲！”
沈一刚把人放下，他就欢快地跑进了屋子里，大喊着娘亲。
走进屋内，会发现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小。
门口灶台边的一口米缸，已经基本见底了。
一个女人躺在窄小的小床上，床边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干净的纸墨笔砚，很明显有人每天都在精心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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