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显维执起太后的手，安抚道：“母亲遇人不淑，今后儿子会会把信得过的人，送到慈宁宫来。”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也好也好，我是年纪大了，倒是将一些虚情假意错当了真心实意啊……”
“母亲且先歇着，儿子过两日再来看您。”年显维垂下眼帘，看不清神色。
“玄之，要处处当心呐。”
年显维步子顿了一秒，接着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福安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跟着年显维离开了。
*
夜里，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官道的平静。
城门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士兵手里举着令牌，对的上方的守城官兵大喊道：“边疆急报！速开城门！”
街道旁，房子里灯火阑珊，路上，马蹄激起阵阵尘土飞扬，直逼宫门。
萧素棋亲自到宫门下迎人，小士兵翻身下马之时，已经体力不支无法站立。
他身上的护甲已经破碎，脸上沾满混着血的干涩的泥土，头发凌乱不堪，血肉模糊的手里死死攥着一块令牌，嘴里不停念叨着：“亲手……亲手，要亲手……交给陛下……”
萧素棋命两人搀起他，随即匆匆往启明殿赶去。
*
欣颜在小院里再次受到了年显维的召见。
想到昨晚被萧素棋当场“抓包”，她有些心虚，自己昨了很多正常人听起来会觉得奇怪的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又把多少转述给了陛下。
倘若陛下细问，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好难……”她小声嘀咕着。
支支不明白为什么欣颜受到了年显维的召见，还如此愁眉苦脸。
她走到欣颜跟前：“姑娘，我要提醒你，不要再惹陛下不开心了，不然到头来伤心的还是姑娘你自己。”
欣颜心不在焉地听支支啰嗦，非常敷衍地嗯了一声。
支支叹气，非常惋惜地看着一脸苦相的欣颜。
唉，好好的一个姑娘，看上去冰雪聪明，怎么就是这么不开窍呢……
欣颜晃晃悠悠到了启明殿门口，福安笑着向她行礼。
正要随着欣颜推门进去……
“福公公！”萧素棋风尘仆仆地赶到。
听见萧素棋的声音，欣颜条件反射般僵直了脊背。
“属下有要事要见陛下。”
福安转过身来看向来人，目光落到了那个衣衫褴褛正奄奄一息的小士兵身上，他心下一沉，知道事态紧急。
转头对欣颜道：“姑娘先请回去吧。”
欣颜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乖顺地点了点头，在支支的陪同下往回走去。
福安不敢犹豫，连忙入殿去向年显维报备。
小士兵在搀扶下入了殿内。
年显维见到来人，目光一暗，胸口心绪翻涌。
那是……红英军的战甲……
小士兵在看到高坐上的人的那一霎那，眼里立刻有了光亮，他在两个禁卫军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好：“属下…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颤，胸口里似乎有排山倒海的情绪要奔涌而出，抬起含着水光却眼眶干涩的眸子看向年显维，努力让语气平静：“我们在明月峡遭遇了埋伏……十万，十万红英军……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年显维站起走向他，眼里具是不可思议，“全军……覆没？！”
萧素棋的手不自觉握紧，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小士兵。
“魏将军为送出军情，率兵突袭掩护……中箭而亡……”小士兵将脏污不堪的令牌递出，声音里满是哽咽。
年显维接过令牌，铜质的牌匾上遒劲有力地写着一个‘英’字，他用手拂过上面的血污，试图让那字迹再度回到往日亮洁的模样。
透过这块匾，年显维似乎看见了一张苍老却韧劲十足的容颜。
忠君，为国。
‘老臣腐朽之躯，只为物尽其用。’
‘先帝在时，臣尽犬马之劳。今，陛下即位，臣更当身先士卒。’
‘边疆已平乱，却缺一方守护。’
‘臣请驻边疆，当为我朝之守门人。’
‘现抬棺请命，今生今世不复还京，至死不渝。’
忆起往昔魏英将军的请命之言，年显维眼眶微红。
“守门之人……十万，十万红英军……”
十万。
整整十万。
*
“十万将士战死明月峡？！”
听到支支带来的消息，欣颜心里忽然有什么信息对上了。
十日前，白无常来小院跟她道别时说，北方，阴灵忽然密集。
十万阴灵呐，可不密集么……
想到那晚陛下带着她看的地图，她在心里忽然有些担心起来，隐约有一种预感。
果然，下午支支就带来了消息。
明日，陛下就要亲自率军北上。
当年，欣颜初到人界，年显维正在四处征战平乱。时隔两年，他要再次出征。
欣颜呼出了一口气，战场她见过的。
会术法的打仗，基本都是攻其内，就算是拧断对方的脖子，也会保证尸身完整，从外看不出任何伤口。而凡尘里不同，都是舞刀弄枪，不杀得对方浑身是血不罢休，很是残忍。
她从黄泉追到人间，找到年显维的那一刻，一场战争刚刚平息，她坐在尸海里，抬头看去，那人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恢弘如骄阳，浓如墨染的眉毛下一双寒眸璀璨如星。
他问：“你叫什么？家在何处？”
那时她刚敛去魔的模样，哪里知道家是什么，她只答：“我叫欣颜，没有家。”
年显维只当她是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家园，便将她带回了军中。
她在军中只愿同他一人说话，也只愿同他一人亲近。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从战场上救下的那个女子，将陛下当作是盖世英雄英雄，向来对陛下一心一意。
就连年显维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派人简单查了一下她的出生，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处于战乱下，一切也情有可原。
对于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他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于是欣颜顺其自然成为了他帷帐里的人。
当四方安定，他将她带回皇宫，赐给她一座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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