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颜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付清婉道：“欣颜姐姐入宫早，自然担得起妹妹的一声姐姐。”
听到这里，欣颜神色自若，开口话里却带了冷意：“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宸妃娘娘今日来，有何贵干？”
对于付清婉的自来熟，她依然保持了距离。
“欣颜姐姐，昨日我和其他几位妹妹都被赐了封号，从今日起我们每天早晨都要到太后娘娘那里去问安，直到皇上选出皇后，今日，是第一日。”付清婉一字一句地说。
欣颜秀眉微扬。
哦，原是要去问安。
“娘娘既然要去问安，又为何要绕路来我这里？”她这里离太后的慈宁宫可是有些距离。
付清婉听到她的话后，好看的眼睛里显现出疑惑。
“姐姐不去吗？妹妹是特地来寻姐姐一同去的。”
欣颜皱起了眉头，她心里清楚极了，自己究竟是个没有位分的，去慈宁宫问安，以什么身份呢？奴婢么？
可是奴婢又有资格去太后面前问安吗？
她看着付清婉，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欣颜姑娘去问安恐怕不合适，宸妃娘娘还是找别人搭伴吧。”支支开口打破了僵局。
“大胆奴才！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女婢开口吗？”付清婉身边的小丫头瞪着支支大声说到。
支支神情微变，闭上了嘴。
欣颜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付清婉难不成是存心来找茬儿的？
“支支说的对，宸妃娘娘，欣颜恐怕没有资格去慈宁宫问安，娘娘还是走吧，再晚点恐怕是要误了问安的时辰。”她要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付清婉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干脆利落地应声道：“姐姐说的是，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小桃，我们走吧。”
“是。”
几个人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支支上前一步：“欣颜姑娘，早茶还没用完。”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
“娘娘，奴婢不明白，今日你既已告了假，为何还要和那个叫欣颜的女婢说，要同她一起去见太后。”小桃跟在付清婉身后不解地开口。
付清婉没有急着回应，反而说：“往后把你那急躁的性子改改，不然以后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闻言，小桃连忙低下了头，努了努嘴道：“是，奴婢知错了。”
“你可莫要小瞧了那个破落院子里住着的女人，她独自在这后宫之中服侍了陛下两年多，要不是太后逼着陛下要往后宫里添点人，说不定就她一人在陛下身边的局面还会更久。”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今日见了那欣颜姑娘，模样的确标志，不过早有传闻说，陛下宠爱她，是因为……”小桃顿住，将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屏退到一边。
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是因为她长得像早逝的那位……安阳郡主。”
付清婉勾起一抹笑，眼神在小桃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道：“谁又说不是呢？”
她接着踏上一节石阶，再开口已没了情绪：“不过啊…可千万不要对圣意妄加揣测。”
小桃眨了两下眼睛，连忙回道：“是。”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高位者不喜低位者掂量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们以后…说不定用得上她。”
小桃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小心翼翼地托着付清婉走上满是阶梯的石拱桥。
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
茂密的竹林之中，飘渺的云雾之间，有一座木屋。
空气里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使人心旷神怡。
“今天，我们可以出门吗？”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今天不可以。”
女孩的脸立马焉了下去，像个丢了馅儿的小包子。
见状，少年再度开口说：“今天哥哥给欣颜念诗经怎么样？”
闻言，女孩眼中的火焰即刻被点燃，她期许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稚声稚气地说：“阿玄要说话算话喔。”
“自然。”
木屋内，两人席地而坐，少年捧着书本，弯下脖子，模样安静而温柔。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屋内读书声婉转悠扬，屋外竹林清风，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女孩乖巧地靠在少年的大腿上，不久便酣然入梦。
感受到女孩渐渐平稳的呼吸，白衣少年合住了书，低头看着她，眉眼带笑。
微风吹起女孩额间的细发，少年伸手将她的发挽在耳后根。
睡着的女孩脸颊粉红，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鲜红的小痣。
场景如画，春光和煦，静谧美好。
倘若，一切都能停在此刻……该有多好啊……
她慢慢伸出手，面前的景象却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变了色彩。
温馨的画面在下一秒如同灰烬一般消散，黑暗中她听见了少年的叫喊的声音。
“不要，不要！”
接着，就是痛苦的惨叫。
撕心裂肺。
阿玄！阿玄！
她焦急地寻觅着。
有什么将她束缚住了，挣不开也跑不掉。
眼前是一片漆黑，她想大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渐渐视线开始变得清朗。
她独自一人，一袭红衣，立在忘川河畔，彼岸花海之中。
不远处的奈何桥上，拱形的最高处，一人忽然回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头似乎有滚烫的热铁掠过，留下一片令人心颤的悸动。
“阿玄！”
欣颜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怔怔地望着帐顶，不停喘着粗气，好半会儿才平复下呼吸。
是梦。
倒是第一次梦见奈何桥上的那个场景，梦到了……年显维。
她睡意全无，掀开被子，下床，到了窗边。
沉静的黑夜里，她的心却突突地跳的飞快。
眼睛里慢慢染上了水雾，很快湿热了起来，她望着漫无边际的漆黑，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恐怕已经无可救药了。
她需要一个发泄口，来灌注她的情感和情谊。
哪怕，他不是阿玄。
只是一个替代品。
小院里的花坛边已经长出了杂草，在看不见的夜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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