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下意识的便问道：“什么？”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聒噪？
不会是在说她吧？她有些怀疑的左右看看。
身边的倪儿一直低着头，都要恨不得把头贴在胸脯上了。
那边的文碧亦是低着脑袋，肩膀有些可疑的抖动。
而李妧……亦是停下了抚琴的手，目光清亮的看着她。
似乎是在回应她什么……
而在这时，原本沉浸在琴音中的二人亦是睁开了双眼。
庾润不耐烦的朝李嫤的方向望去，语气中被打扰的不满一点儿也不想掩饰：“太聒噪了！”
谢安没有说话，不过那紧皱的眉头亦是显示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可着实说不上好。
李嫤看着那二人不悦的目光，腾的一下，脸便红了，原先甜美的笑容亦是有些挂不住，尴尴尬尬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庾润却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尴尬一般，回头问李妧，道：“你家的仆从、侍女什么的，也太过无礼了些。莽莽撞撞的跑过来，扰了这样的好琴音，着实是扫兴！”
李妧看着李嫤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绿，险些就要笑出声来，只不过觉得那样有损自己的形象，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看着李嫤，面带笑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才轻笑道：“庾郎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侍女——这是我的嫡姐。”
“你嫡姐？”庾润想了想，问道：“可是那日在赏花会，见你赢了，就说些刻薄话挖苦你的那个？”
李妧没有说话，轻笑着点点头。
庾润听了，不由得撇撇嘴。
他平日里最看不上那些自己没有什么用，又嫉妒别人比他强的人。
这李嫤就是一个。
而且那日的赏花会，事情的经过他也算是知道了，这李嫤又爱挑事，又没有那个聪明劲儿……这样恶毒又愚笨的人，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
谢安坐在一旁，嘴角习惯性的噙着一缕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又恢复了往常的那般清冷疏离，方才那丝儿人间的烟火气似乎也随风而去，又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那李嫤当众失了一回面子，心中羞愤难当。想要甩手离去，可是眼角瞥见坐在一旁俊俏又贵气的郎君，她又心生不舍。
再看李妧在一旁言笑晏晏的模样，她心中更是不由得升起一些不甘。
她凭什么走？这可是在她家！
而且，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日她同李妧起争执的时候，谢安等人就在附近，算是目睹了全部的经过。
在她心里，只当这二人是在李妧弹琴的时候才出现的呢，这会儿却见庾润知道她同李妧争执的事情，心中便认定，定是李妧趁她不在的时候，这在二人面前说了她的坏话，才让人家对她印象不好了！
这样一想，她更是对李妧恨之入骨，心中暗道：“好你个小贱人，竟然敢背着我下黑手?且看我回头如何治你！”
一边又定下了心，想，这会儿这二位郎君，不过是听信了李妧的谗言，这才对她是这样的态度。她若是此时走了，那这二位郎君对她的误会也解不开，岂不是如了李妧的愿？
不，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只要慢慢的相处一会儿，到时候凭她的手段，这二位郎君定然会发现她的好。
打定了主意，李嫤心神亦是定了下来，再不见方才的慌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脸上又挂上了甜美的笑容，身姿婀娜的对着那二人行了一礼。
“不错，我正是阿妧的姐姐，名唤李嫤，郎君们唤我阿嫤即可。”
顿了顿，又道：“方才……阿嫤实在不知道有客人在这里，看见阿妧在这里弹琴，便兴冲冲的过来了，搅扰了客人，实在是对不住。”
她娇娇柔柔的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还藏着一丝委屈。
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偷偷去瞄稳稳端坐着的谢安，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对谢安道：“是阿嫤的疏忽，郎君还请谅解我一回吧？”
看着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李妧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亦是忍不住为她的厚脸皮而鼓掌——着实是没有想到，那个自命清高的李嫤，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如此这般的……下贱！
对着陌生的男人，还能做出这样祈求怜爱的姿态来，不是下贱是什么？
不过，这现在也不关她的事儿。
李妧垂下眼睑，轻轻的抚摸着琴弦。
谢安眉头不觉间又是一皱，便是见过不少奔放热烈的女郎，可是这样赤裸裸的……他也还是头一次见。
即便是心中有些不适，不过到底还是多年的教养使然，他轻轻颔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无妨。”
常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可是李嫤却恍若未觉，甚至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果然是她看上的谢郎，多么谦逊有礼？就是同旁边那个看起来凶不拉几的庾润不同！
其实，若是换在平时，庾润这样的身份出身，也是她会去费尽心机讨好的人。
可是现如今谢安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
捡高枝么……自然是要捡最高的那枝了。
听了谢安的话，李嫤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紧接着，她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挨得谢安极近，然后娇羞一笑的同时，又对李妧投过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李妧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庾润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李嫤一眼，似乎是在奇怪——这里好像没有人邀请她坐下来吧？她怎的就不走了？脸皮还真够厚的。
想着想着，他不禁冷哼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对方到底是个年轻的女郎，自己总是去同她计较，反倒好像失了风度，因而又忍了下来。
一时间，竟是没有人说话，原本显得安静闲适的气氛也变得好似有些冷淡起来。
李嫤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她一心扑在身边人的身上。
一缕微风吹过，她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好像是芳润的木香……再细细闻之，又像是刚下过雨后，空气中那样清新甘甜的味道。
这香她从未闻过，可是却能从这味道上辨别出来，定是顶好、顶名贵的香。
这香，又同谢安整个人的气质及其搭配。
想要凑得更近一些，可是又怕谢安觉得她太过随便……
李嫤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见几上摆着的茶壶，眼神顿时便一亮，赶紧探出身子，伸手拎起茶壶，然后羞涩道：“郎君，坐了这么久，想必口渴了吧？阿嫤为您倒杯茶水。”
说着，便要去为谢安斟茶。借此机会，又往他那边靠了些。
他身上的味道越发的清晰了，不知不觉的，李嫤竟仿佛沉溺了一般。
几上，原本便不大的茶杯很快就装满了，李嫤却还不停手。
庾润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是想为你的谢郎倒水呢，还是想要为你自家洗洗这几？”
李嫤这才瞬间惊醒，看了看几上漫出来的那一小滩水，慌忙的掏出帕子去擦。
待擦干净后，讪讪的道：“这……阿妧也是的，郎君们来做客，茶杯里却空空，怎么待的客呢？我心中想着这事儿，只觉得不好意思，倒是没有注意。”
想要讨好男人，却拿她作筏子？
李妧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是了，还是阿姐会待客，倒杯茶都险些淹了人家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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