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月自然是聪慧，也知道凡是都是讲求一个进退有度，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她必然是不想同段云起之间的夫妻情分就这样走到头，所以这才适当地放缓了态度。
这般小女儿家的娇嗔不仅是不会让人厌烦或是伤心，只像是闺房情趣间的打闹，有如春风拂面，只让人觉得舒爽，两人之间的氛围也不由得舒缓了许多。
段云起顺着台阶倒是将话说得明白：“从前或许是不知道，现在倒是知道了，”想了想，段云起脚步没停，也没有转过头看林嘉月，神色如常地说道，“对了，今日来之前去找了一位郎中……”
“夫君可是哪里不舒服？”林嘉月闻言却是突地慌了神，停下了步子隔着一层水汽望向段云起，语气之间的担忧显而易见，甚至还有些隐隐的自责。
段云起心头一暖，勾了勾唇角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今日见到你出门的时候面色不太好还有些担心，所以去找赛神仙闻老问了问，虽说旁的郎中也可以替夫人瞧，不过若是闻老到底是要让人放心些……”段云起说着却是发现林嘉月的神色一顿，想了想才解释道，“雨霏从前身子不利落的时候也找过闻老，我是直接去到闻悲馆中找人的……”
闻千道同裴清牧的关系非同一般，林嘉月的神色微凝，只怕是误会段云起去找闻千道根本就是借机想要渐渐裴清牧，段云起这才解释道。
今天一整日，段云起似乎都忙着解释，生怕林嘉月又是误会了。
越是解释说明心里越是在意，林嘉月意识到这一点后“噗嗤”地笑出声，笑得眉眼弯弯，眼波流转：“那夫君可问出什么来了？”
“这、这，闻老说着你怀着孕不应当忧思，也是不应当委屈，所以日后我不会再叫你委屈了，”段云起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目光锐利，神色认真，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还有一件事，我也让闻老顺道给我也瞧了瞧，闻老说我需得少饮些酒……”
林嘉月初时还未听出段云起话中的深意，听着段云起同自己一五一十地报了今日见闻老之事还只是笑，笑着笑着倒是才回过神来，猛然间觉察出一丝别的味道来。
自打林嘉月嫁进段家之后，段云起便借故同僚聚会为由，时常都是躲着林嘉月，每夜不仅是要到半夜才能回来，还总是醉醺醺地带着一身的酒气，其实林嘉月很是不喜欢。
段云起这话的意思虽说是借着闻千道之口，倒像是自己再同林嘉月做保证——再是不会出去喝许多酒醉醺醺地回来了。
林嘉月愣住了。
从前段云起喝酒，三分或许真是因为同僚之间实在是热情难却，可林嘉月深知，这其中至少还有七分是因着段云起心中还有执念和怨念，需要靠着借酒买醉将那些放不下的事情淡忘，才能获得心头片刻的安宁，如今段云起的这番话更像是在告诉她——他已经将她放下，接下来的时光是属于他们二人的。
林嘉月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一时之间只能是愣在当场，有些不知道该是如何反应，一双翦水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看着段云起，有些怀疑和惊恐，倒是让段云起有些难为情起来。
林嘉月这样的受宠若惊正是告诉他，他从前是做得真的不够好，以至于他偶尔的温柔才会这般让她不知所措，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五月的天气本应当是有些闷热，不过浮水边上绿荫连绵，河风阵阵，倒是送来了几分舒爽的凉意，叫人从心底腾上一阵悸动，扑通扑通。
有如河面的波光粼粼，一双有些惊恐的圆眼中闪烁着，满是无辜，额间的几缕碎发将女子的眉眼勾勒得愈加温柔，微风拂过，段云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想也没想地，段云起身子微微朝前倾了些，手也抓住了林嘉月掩藏在宽大袖间的纤纤玉手，用了些力气却也不至于让林嘉月感觉到疼，仿佛是要证明什么，又或许是想要宣告些什么。
“回家吧，”段云起的声音不大，差些就被风吹得四散而开，却又很准确地落在了林嘉月的耳中，坚定异常，“回我们的家里。”
夜色化不开的浓浓，林嘉月回握住段云起的手点了点头。
林嘉月同段云起成婚这么些日子自然也是有过夫妻家之事的，不过段云起因着心结兴致不高，又还带着些醉酒的不清醒，而林嘉月也因为对着一些事情耿耿于怀而不畅快，两人的次数频率并不高，每次事后段云起也都是很快睡去，并不在意身边的人。
林嘉月那时候时常都在想，是不是这身边只要不是裴清牧，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是如此地淡漠疏离，他真的就这么喜欢她吗？
今夜，段云起弓着身子从后面抱住了她，耳边还有她克制又轻缓的呼吸，让人身心都是痒痒的。
房间里很安静，其实林嘉月不过也就是早上出门回去了林家，夜里便也就回来了，说起来甚至没有他从前刻意躲着林嘉月早出晚归见不到面说不上话的时间长，眼下段云起却是觉得今日这一日过得实在是太过漫长，长到他总觉得他同她好像是经历了生生世世，现如今将她揽入了怀中，段云起心里才稍微生出一些安定的感觉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感受段云起说不上来，却是足够深刻也足够令人安心。
有的时候这种细水长流往往比一些执念更让人情动。
“希望不会太晚，”久违的很是安心的感觉，又因着今日出去走了走，林嘉月很快就觉得一阵困意翻涌上来，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是又听得耳边响起段云起的声音，温柔又亲昵，“希望不会太晚。”他重复了一遍。
“嗯……不会，”林嘉月强忍着困意，轻声回应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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