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牧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同段云起说得很明白了，可她向来在感情方面都是顺风顺水，明白不明白的她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世间唯独是情感最是说不明白的，还是得靠自己想明白才行。
其实自那次裴清牧自以为已经是同他讲清楚之后，段云起又还见过裴清牧几次，意外地在街上碰见，他的目光总是能在许多人之间立刻看到她。
身边或是跟着笑意盈盈，身形修长的谢丞相，或是跟着她身边见过许多次的贴身的小丫鬟，总是很欢喜的样子，总是捏着一串糖葫芦，还像是个小孩子模样，能看出来过得很惬意，想来是没有一丝烦恼的。
每每这样意外地重逢，段云起最开始总是会很欣喜，想要装作不经意地同她问号，可那话到嗓子边又总是说不出口，他周身的酒味怕熏着她，怕她见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深爱她却又不想她因为自己而愧疚。
她仓皇而逃。
林太尉亲自上门的时候，段云起并不在府上，而是随处找了一家酒酿得不错的酒馆喝酒，也并不知道段家发生着什么。
从前的段云起极少饮酒，就算是偶尔有一番兴致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贪杯，现如今倒是只有饮过酒在雾里看花之时，才会觉得稍微好过一些，心里那一阵有一阵的空虚才能稍稍填补一些。
林太尉来了，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在说着段家长子段云起的事情，段尚书哪里又是会听不出来，连忙让小厮去将公子叫过来说说话，却是知道了段云起又是出去喝酒了。
段云起是段家的嫡长子，将来段家的兴衰荣辱很大程度都寄托于段云起，所以段尚书自然是知道若段云起再这么下去，不仅是他自己完了，整个段家也都再没有什么往后，这不仅仅是段云起一个人的事情。
那时候段云起很早就同段尚书说明了自己对一个女子深切的心意，段尚书彼时也并不知道那竟然是裴家还活着的女儿，只知道裴清牧是来自澧水，父母双亡，看起来出身并不太好。
这么些年，无论是哪家的人来问，段云起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这是唯一一次主动提及对哪个姑娘有情意之事。段尚书并不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段云起自身有能力，若是家宅和睦也算是对他往后仕途的帮助，确也不一定要与这京城中高门大户的女眷成婚，彼时犹豫一阵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段云起千恩万谢，一个劲地起誓说是日后定当是会做好的这段家嫡长子的担子，会如何如何孝顺，段云起并不是一个会随便许诺之人，现如今看来当时也是真的乐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也还是段夫人尚有一丝清醒，看着自家儿子这欢喜的样子，纠结许久才问出口：“你这倒是对人家姑娘情根深种，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对你究竟是有没有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闹了笑话。”
彼时的段云起听得这话自然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从前的日子足够听话无非也是因为足够顺风顺水，况且裴清牧初来经常，只同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尤为亲近一些，自然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况且裴清牧现如今已经是无父无母，这门亲事只要是裴清牧点过头那就算是成了，他一定是会生生世世对她好的。
只是段云起终极是等不到裴清牧点头了。
再后来一些，裴家终于是得以洗刷冤屈，当年的案子终于是重见天日，陛下为了补偿裴家，特封裴清牧为本朝唯一的岁安公主，并赐婚给了谢陌安，段云起才终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同裴清牧之间似乎早就已经是越走越远了。
段尚书亦是惊讶，当初天下第一商的裴江远的大名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原来裴清牧就是来自那个富可敌国却是一夜之间没灭门的裴家，还被子涵给了谢陌安。
到底是段夫人一语成谶，郎有情来妾无意，转头都是空。
如今事情已经是过去这么久了，虽说段尚书亦是对裴清牧感到很是可惜，不过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再改变的，可段家的日子终究还是得过下去，段云起这样子不行。
林太尉同段尚书从前交往并不算深，今日特地亲自前来自然不会是看望老友，也不会是有什么客套话说，自然是为了段家这个段云起的。
其实对于段云起，林太尉并不是身份满意。人是生德玉树临风，又是有才情，从前在京城中的名声也是极好，可是近些日子却是听说竟是终日酗酒，整日买醉，没有一丝男儿顶天立地的担当，像个小姑娘似的多愁善感，本来是叫他极为看不上眼的。
不过他就林嘉月这么一个女儿，最是贴心可爱，他向来是宝贝得紧，是要星星不会给月亮，这男女婚嫁之事他看不看得上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宝贝女儿喜欢。
在他的心中，他的宝贝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也是乖巧懂事，温柔体贴，就算是嫁给当今太子做世子妃，凭借着他林家的门户和林嘉月的条件也是使得的，可偏偏林嘉月就看上了段云起这小子，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这做爹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女儿的心思？
却也罢了，若是嫁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将来总会有做皇后的一天，将来两人便就是君臣的关系，他到底是不放心，况且宫中凶险他也不忍心女儿去受苦。
不过若是嫁给段云起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一来是林嘉月自己喜欢，若是真的嫁了过去也算是了解了女儿的心愿；二来是段家的门第看起来似乎是同林家相差不多，不过实则林太尉的权势是要胜过段尚书的，林嘉月嫁过去有娘家林家撑腰，想必也不会受苦，必然是能安乐享福一生，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知足了，更何况现如今段云起不服管教也只是暂时的，男儿总会有长大的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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