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东窗事发,他沦为了阶下囚。
单丘之人是极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在那样短的时间里面成为金原国炙手可热权势熏天的人物,甚至还想要染指雾国皇室,使季家的江山成为单家的江山。
单丘极聪明,旁人却也不是傻子,单煜文自然是想过若这件事被揭发之后的结果的,但没想到这坏事的却正是那些从来自诩聪明的单家人。
明明当时若是将祸水引向裴家,坚称这件事同三皇子季则擎没有丝毫关系,这件事也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可也就是因为单权如难过没人关,一时竟被迷了心窍将单家的计划和盘托出,才使得这么些年的计划功亏一篑。
金原国民风彪悍,虽说皇室公上家凋敝,不过在单丘的治理之下倒也算是国富民强,曾经在六国之中也占据过首位,成为令旁的国家闻风丧胆的存在,只是慢慢也今非昔比。
从前的雾国算不得强盛,甚至是时常需要靠联姻和纵横保全自身,只可惜天纵英才,在雾国竟然是生出了裴江远这么一号了不得的人物。
雾国皇帝赐亲笔牌匾——天下第一商也不过如此,若要真是说到对雾国的攻击,裴江远只怕是比之历代皇帝更甚,毕竟彼时还只是一个区区小国的雾国竟然就凭借着更为发达的商业迅速发展起来,将向来羸弱的雾国一举推上了六国之首,到现在都还无人可以撼动。
这又怎么会为金原国所容忍?若是裴家无法为自己所用,便就应该尽数毁掉,这向来就是单丘的行事准则。
人心是个好东西,有着雾国三皇子的帮助,灭掉金原国的计划比想象中顺利,只是多年之后京城中又是出现了一个叫做裴清牧的女子,才让单家人反应过来——裴家似乎还有漏网之鱼。
裴家被灭虽说给正在欣欣向荣发展的雾国一记重击,不过到底是没有将雾国拉下来,单丘便就又生一计,准备直捣黄龙,让雾国直接变成单家的雾国,而那个自以为是的三皇子季则擎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傀儡罢了。
对于单家来说,这个计划至关重要,却是没想到竟是中道崩殂。
单煜文本以为造成此次失败的单权如就算是不会被单丘厌恶至少也是会被恼怒,而自己明明已经是放弃了心爱之人,仍旧是小心谨慎俯首称臣,最终却是成为了一枚弃子,倒也不完全对,他的死还有一丝利用价值。
彼时他在阴湿黑暗,守卫森严,满是蟑螂鼠蚁的牢狱之中等待着对他的判决,单权如在鸿文馆中饮酒喝茶,或许心中还在盘算着究竟是该如何将裴清牧带回到金原国中,总之是没有一丝担心的。
没过多久从金原国传来消息——愿意用十座城池换回单权如,只要人一切安好,至于他,竟然是只字未提,颇有一种听凭生死之意。
单煜文不知道自己彼时听到那消息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或许是恨的,又或许是早已了然,他虽说从来都没有对单家的任何一个人有过期待,却也是没有想到单家人竟然是能狠心至此,只一心要救单权如回金原国。
他在牢狱里面又是等了几日,却是没想到会等来单权如。
他知道自己若是死在这里,单权如只怕是会笑晕过去,不过他假模假样地说,自己是来救他出去的。
他给了他一颗“假死药,”说他服下之后便会假死,届时单权如会向陛下请求让他的尸身叶落归根回到金原国,这样他二人便就都可活命。
单丘已然是用数十座城池换单权如的命了,他没理由会再来看顾自己,单煜文不傻,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真的会对自己有任何怜悯同情之心,想来是因为在他心中已然是对单家全然失望,几乎是立刻他就明白过来单权如此举,或者说是整个单家此举的意图。
既然他要牺牲,倒不如将他剩下的那一星半点的价值榨取干净,用来换祝星文的那十座城池若是能因为单煜文的死而少一座或是两座,那他也就算是死得其所了,单家定然是这样计划的。
从前一直都有人告诉他,他是卑贱之躯,哪怕是能为单家做任何的事情都是他的荣幸,可现在他不愿意了,单家人人都想要他死,他又何必去成全他们?
他深思了许久,最终才想到一个可以说是几全的法子——不过唯一却或许是会伤害到他最爱的,也或许是最喜欢他的人。
方玖玥来了,单煜文并不意外,他知道方玖玥是真心地喜欢过他,不过现如今也真的应当是恨极了他的,但她还是来了。
他半真半假地深情,却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方玖玥他做过的那些事,对裴家的和对她方玖玥的恶,让她心中恨意更甚,再告诉她单权如同他说过的“金蝉脱壳”的法子,果不其然,她大声叫来了狱卒。
这一切明明都是按照他事先预想的那样发展,没有一丝错处,可是隔着那牢狱的门,他见她双手抱胸,一双妩媚细长的眼冷冷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疼得无法自抑。
她当真是恨极了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可既然她这么恨自己,那今日又为何要来看她?又为何还要听自己说的那些哈?
周全没有一丝破绽的谋划,他活了下来,同雾国最为穷凶极恶的犯人关在一起,从没有人来探望。
那日他正靠着脏兮兮的墙闭眼假寐,外面的狱卒正在欢喜地闲聊着,说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的老板娘成亲了,是件大喜事,凡是路过的人都是能去喝一杯。
他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京城第一大酒楼应当就是揽月阁,她,成亲了。
他替她高兴,也觉得是喜事一桩,可惜狱中满目荒凉,便就需要一些鲜艳点的红色来冲冲喜气。
鲜艳的红色绽放。
若是有来世,单煜文只愿出生在一个平凡之家,最好是像祝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清白人家,最好还能再遇见转世而来仍旧是一身红衣的她,若是可以那便细水流长,看一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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