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明明是应该为一个人而死，可我却逃走了，害得那个救了我性命之人的计划功亏一篑，”裴清牧站起身走了两步，“所以当年那个人究竟是会怎么对我？怨恨？忌讳？还是同情？这些可说不好，所以若是我回澧水来，先是要找的不会是素未谋面的人，而是……”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牧家。”谢陌安的笑意里满是赞赏，他的夫人果真是聪明机灵。
“没错，应该是牧家才对，”裴清牧转过身来，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他的不好说，不过这个裴清在来找我之前一定是见过牧家人的，更有可能是……受到牧家的指示带着目的来的。”
“若真是如此，夫人又打算如何处理？”谢陌安将裴清牧拉过来身边，捏着裴清牧柔弱无骨的柔夷问道。
“若她真是当年的裴清，无论她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是不会亏待她的，”裴清牧默了默，“或许真是当年裴家欠她的，我会尽数偿还；不过若是还有什么其他隐情，我也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
那边裴清在厢房中左右翻转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确实是在牧家的指示下才来到宋家找到裴清牧的，不然依着她的胆子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而现在她已经是顺利地住了进来，牧家这几日也一定是会想办法联系她的。
可是偏生裴清牧还在她的身边放了秋水这么一个机灵的丫鬟，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着她不要有什么坏心思，若是贸然同牧家的人见面，这只怕是容易引起怀疑。
而裴清困扰的也不只是牧家的事情，更加在心间萦绕，让她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的还有一个男人——谢陌安。
她自然是明白，这谢陌安是裴清牧的夫君，是这雾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爷，照着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应该对这样高不可攀的人物产生什么想法的，可偏生今日在大堂上见得这么一眼，见着谢陌安对她那双盈盈笑意的眸子，裴清就觉得呼吸一窒。
世间事，越是无法得到越是让人沉迷，谢陌安也是如此。
她同裴清牧模样有四五分相似，一双含水的眸子更是如出一辙，若是谢陌安能喜欢她裴清牧喜欢得死去活来，又为何不能爱屋及乌对自己多一些关爱？
不过这一切，裴清也只是敢默默地幻想一番，到底是不敢有任何表现的。
第二日的时候，裴清起了一个大早，却也是没有闲着，主动地围秋水身边要帮秋水做些房里的活计。
“姑娘，你是我们小姐的客人，”秋水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裴清，“你犯不着做这些的。”
“我知道的，”秋水憨厚老实地笑了笑，“当年我自打从裴家出来之后便就一直是流亡在外，吃过好些苦头，什么都能做，现如今也真是闲不下来。”秋水说着就麻溜地将被子折叠好了，还将四处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
秋水看了一阵，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我一直都是念着裴老爷的好的，”裴清手中的动作不停，甚至是没有看向秋水，不过却是突然开口说起了当年的事情，“若是没有裴老爷，想必我是活不到现在这个年纪的，所以就算是将我当做裴小姐替死的存在，我也是不敢有一丝怨言的，谁叫我们这些人生来就是命见了，没能投个好胎呢。”
裴清牧耸了耸肩，只是那语气实在是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秋水闻声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正是准备和裴清说一番，却是见得裴清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说不清的委屈和可怜。
她倒是还委屈上了。
“说起来，我本也是裴家人，”裴清不知怎的，突然倒是有心思说起从前那些往事了，“不过不是裴老爷这显贵的一支，而是在长宁的一支偏房，家中条件算不上好，而我一出生身子就很是不好，我爹爹又是嫌弃我是女儿身，便就动了要将我扔掉的念头。”
裴清的这番悲戚倒也不是全部都是装的，至少她说的这些几乎都是实话，那是一段不太为任何人所知的事情，她也是极少这般自我剖露伤口。
秋水没有吭声，也没哟附和，只是安静地听着裴清说的话，想着一会儿还得去报给小姐。
“也是幸得我娘还算是怜悯我，舍不得将我丢在荒野自生自灭，便就想着要为我寻一个好一些的人家，哪怕是做一个丫鬟，只要是能活下来也是极好的，”裴清牧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悄悄地擦拭了一番，“不过那些年战事刚平息，一个多病的小婴儿，又哪里是有人肯收留的呢？所以我娘便就想到了爹爹这唯一一个在京城中还能吹嘘一番的亲戚——也就是裴老爷了。”
裴清讲故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秋水本事在一边坐着自己的事，一边听着裴清的话，现在倒是将手中的针线都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听着裴清说着当年的事。
“于是我爹娘便就不远千里地来到了京城中见到了裴老爷，”裴清苦笑一声，“说来也是有趣，当年裴老爷将我留下也不过就是因着我同他那个刚出生不久有如掌上明珠的女儿有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
秋水暗自点头，裴清同裴清牧的眼睛确实是相似，都是一双杏子眼，光华流转，只是自家小姐的眼睛瞧着天真清明，很是有被人保护得很好的明光，而裴清的一双眼更多的却是一些饱经沧桑的愁苦和沧桑。
“裴家到了我们这一辈的辈字是清，当年我爹娘都盼着我是个男儿身，名字也都是选了男子的名字，见着是个多病的女儿身，觉得我活不长便就连名都懒得花功夫替我取，到了牧家后就更是没有人愿意替我这样一个早晚都难逃一死之人取一个名字，所以才以裴清作为了我的姓名。”裴清低声解释道，眼中的光华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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