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谭芸口中知道这件事当日的夜里，裴清牧便就暗中让晏无去查探了一番这件事，而结果也很显然——在裴清牧来之前这里已然是有一个“裴清牧”，而在真正的裴清牧到来之后，那个裴清牧就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其实仔细想想，裴江远的一片苦心也不难理解。既然裴家已经是被朝中的各大势力盯上了好久，那裴家的情况这些人就自然是不会不知道了，所以若是平白无故地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尸体，甚至这尸体还是裴江远独女的尸体，这件事可就麻烦了。
那裴清牧无论是藏身何处都是会被找出来，毕竟只有这样三皇子党才会真正地安心。
而若是已经有了这样一幅“小姐”的尸体，而裴清牧只需要换个地方用另一个身份好好地活下去，至少下半辈子也是无需东躲西藏永远背着一个逆贼之后的骂名，这便是裴江远的谋划。
裴江远是了不起的商人，从来都是落一子而窥全局，早在当年发家之始，陛下亲自题了“天下第一商”之匾相赠的时候，裴江远就已经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树大招风，越是鲜艳，越是危险，就算是有裴江远护着，这裴家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尤其是商人这样一个虽说在雾国地位算不上低贱，可却又没有任何实权的位置，民不与官斗仍旧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裴清牧沉静在往事之中，一双翦水秋瞳中审视和考量的目光越发地凝重，看着裴清心里一阵发毛。
“当年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我也害怕死，”裴清说着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无声地砸在地上，“所以在那群人来到裴家之前，我并没有喝下毒药再投湖，只是将小姐的衣裳换给了已经死了的丫鬟身上，阴差阳错倒是逃了出来……”
裴清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裴清牧，虽说她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她还是害怕裴清牧会不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当年地那场灾祸只有自己这样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逃了出来，怎么想都是有些不对劲，而自己必须得让裴清牧相信自己说的话，因为只有这样牧家才会成为自己的。
可能当年也就是因为她年纪不大，又心眼子多，所以才能成功地逃了出去。
裴清牧看了裴清一阵，却是并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那你今天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有时候不知道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需要看看她的目的便就明白了。
“我、我没地方去，”裴清垂下头有些难堪，“我当年虽说是逃出来了，可也只能过着乞讨东躲西藏的日子，也是因着最近……”
“最近你听到了当年裴家通敌叛国的案子被洗刷了冤屈，所以你才找上门了？”裴清牧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不过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裴清牧的眼神平淡而又透彻像是一眼就能将她看穿，裴清心下稳了稳才开口说道：“这做乞丐自然是能打听到许多消息，哪家剩饭多，哪家来了善人，我也是想着碰碰运气。”裴清将自己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裴清牧点点头又看了看裴清，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虽说刻意地弄了干净些，不过也能瞧出来破烂的模样。
“虽说当年逃走了，”裴清牧笑了笑，“不过若是你说的是实话，我也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你想清楚。”
裴清牧话中的意思，若她说的是真的，裴清牧不会亏待她；可若是她说的是假的，她自然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夫人？”谢陌安方才正在宋老爷的书房中同他弈棋，听到红桑的传话后便就赶了过来，就见到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女子再同裴清牧讲话，“这是？”
进门来的男子形容昳丽，身量高大，一双桃花眼隐匿着笑意，迈步走进来的模样有如神明临世，叫裴清一时间看傻了眼，她从未见过这般丰神俊秀的男子。
直到听到了男子略带困惑的声音，裴清才有些慌忙地站起身，手也是不自在地拧着粗布裙角：“我，我叫裴清，公子叫我清儿便好。”清儿听着亲切一些。
谢陌安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走到了裴清牧的身边坐下：“当年裴家还剩下了其他人？”这句话谢陌安甚至是没有避讳着裴清，自然而然地问道。
当年裴家的案子谢陌安知道得不比其他任何人知道得少，也是知道这裴家的人照理来说不应当有什么人还活着才是，而这个自称裴清的人多半就是来攀关系的，未必同当年的裴家有什么关系。
“查查便知，”当着裴清的面，裴清牧也只是隋阔应付了谢陌安一句，转过头吩咐旁边的秋水道，“秋水，你带着这位姑娘去沐浴一番，再换个衣裳吧，至于其他的就后面再说吧。”裴清牧最后一句话是对裴清说的。
“嗯？哦，好。”裴清站起身来，朝着裴清牧行过一个礼才跟着秋水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还朝着谢陌安看了一眼，还正好撞上了谢陌安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裴清愣了愣。
那个男子在对她笑。
裴清牧望着裴清的背影一阵，才转过头见着谢陌安正在看自己笑了笑：“赢了吗？”裴清牧说的是和宋老爷的那局棋。
“没弈完，”谢陌安随口回道，“需要去查一查吗？”谢陌安说的是那个裴清，他对她的来历很是怀疑，自从上次裴清牧受伤后，谢陌安对于这些事情就分外要关心些。
“这是自然，”裴清牧微微蹙了蹙，“不过……我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替死的事情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就算是秋水和红桑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得都是不完全的，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难道说她真的就是……”
“查一查便知，”谢陌安的笑意敛了敛，“无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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