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赌坊虽说开在进城的地界，不过作为这青阳城中数一数二的赌坊，也真是从来都没有清闲的时候。
虽说现如今应当是饭点，赌坊里面仍然还是热热闹闹的，这输急了眼的赌徒仍旧是扎根在这里，不赢回本钱便就不会安心回去。
周衡就坐在靠近门边的一条长凳上，眼光冷冷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客人，神色似乎是有些不悦，同里面的一片喧嚣隔绝开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要比别处冷上几分。
赌坊中的一个随侍见着周衡已经是在门边坐了许久了，方才还以为周衡这是在等着什么人，不过现下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见着什么人来，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关切地问了一句：“横少爷，今个这天冷，要不给您上杯热茶，暖暖身子？”
“滚。”周衡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侍见着周衡真是心情不佳的样子，也知道这是不能招惹，便就正是准备溜之大吉了，便就听到周衡却是又开口问了一句：“现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这……已经是快到午时了。”随侍不知道周衡这是什么意思，瞧了瞧一旁的漏刻如实回答道。
周衡就又不说话了，面上任然是一副没有情绪的模样，不过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却是不经意地握了握。
随侍这才发现周衡今日穿了一袭月牙白夹袍，瞧上去儒雅了许多，不像是这周记赌坊的老板，倒像是个书馆的读书人了，不过同往日倒是颇为不同了，也同这赌坊的调性格格不入。
周衡素来爱穿黑衣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像是好人，虽说是生了一张清秀的面相，不过周衡向来是行事狠辣残酷，是这青阳城中有名的恶人，这黑衣倒是也同他这人颇为搭调就是了。
又是等了一阵，周衡只是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微微闭了闭抬手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的时候便就看到了一身莲青色绣百子榴花锦袍的裴清牧，以及裴清牧身边比肩而行的谢陌安。
裴清牧身边的谢陌安一身白袍，站在裴清牧身边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一对，周衡打眼瞧着，觉得这谢陌安穿着这绣着金线的白袍瞧着也确实是温润如玉，浑然天成，自己倒像是显得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了。
周衡面色有了瞬间的阴鸷，不过倒是很快就恢复过来，站起身来朝着裴清牧和谢陌安走过去：“还以为谢姑娘这是要食言了。”
裴清牧面上有些尴尬：“叫周老板久等了。”她确实是没有想到周衡会这样就在这里等着。
见着有客人到了，一旁候着的随侍小跑过来准备接待，不够却是被周衡的一个眼神给斥退了。
“倒是还没有问过谢姑娘和谢公子的大名。”走在二人前面两步距离的周衡突然停步转过头看着谢陌安和裴清牧说道。
“谢清，”没等谢陌安开口，裴清牧先开口说道，随后指了指谢陌安，“家兄谢玉。”
周衡愣了愣看了二人一眼，点头笑了笑：“好名字。”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是透着一些冷意。
清清白白温润如玉，总归都应当和他不是一路人，照理来说也是碰不到一处去的，不过周衡自小就不是个信邪的人，想要的便就一定要得到。
谢陌安自从到了这地方便就一句话也都没有说，这是跟在裴清牧的身边，裴清牧朝那里走他便半步不离地跟着，若是周衡同裴清牧说话，谢陌安的一双眼睛便就死死地将人盯住，没有什么情绪。
就算是周衡再是迟钝，也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出男人的敌意，而那种敌意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来自于两人身边的女人。
“昨日周老板说的是要带我们来见识一番这青阳城的特色，不知究竟在哪儿？”这赌坊比外面瞧着还要宽敞许多，除了大堂之外还有许多的包厢，统统挤满了双眼通红的赌徒，裴清牧对这些倒是不怎么有兴趣，懒懒地开口问道。
周衡带着几人四处逛了逛，却是一直都没有将人带去昨日那处帘子的后面，裴清牧因此才开口问道。
“既然谢姑娘实在是有兴趣，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周衡调转了方向，朝着裴清牧抬了抬手，“请。”
又是走到了那处帘子的千面，裴清牧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起来——今日来了这么久了却是连一个进去的人都没有，照理来说这既然是在明面上做的生意，不应当是这般避讳才对啊。
不过谢陌安在身边，曳风跟着，暗处还有影子和谢陌安的侍卫，裴清牧倒是不怎么怯，只是有些怀疑地跟着周衡走了进去。
帘子一放下来，里面便就猛地暗了下来，不过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零星的夜明珠，虽说不至于将这条不算短的路照得豁亮，不过到底是能依稀看清楚前面的路，也不至于摔倒。
谢陌安暗暗抓住了裴清牧的袖子，现如今在暗处，就怕周衡乱来，防不胜防。
“谢姑娘对这青阳赌坊的特殊了解多少？”昏暗的甬道内，周衡突然开口说道，裴清牧依稀可以见到周衡微微朝着后面瞥了一眼。
“不多，”在这太过昏暗和陌生的地方，裴清牧到底是没法做到如常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干涩地回答道，“只知道别的地方是只能够赌钱，青阳的赌坊却是可以赌人，也可以赌物，而且听说青阳还有一种特殊的对赌方式，不过都算不上了解，只是零碎听了些，不过周老板……这甬道为何要做得这般昏暗？”裴清牧想了想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虽说这赌坊说不上是什么正经生意，就算是裴清牧和当年的裴江远都是不愿意去经营的，只因为这人的贪念和欲望实在是太难控制，赌坊常年都是带着血的买卖，裴家的人向来不愿意插手，不过倒是也不必做成这样的黯淡模样吧？
“谢姑娘一会儿见着就知道了。”周衡顿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却也只是这样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裴清牧也不再问，只是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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