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那日下了一天的雨，裴清牧倚门瞧着心里烦躁，她不喜下雨，尤其第二日还是这般重要的日子。
倒是没想到好日当天裴清牧醒来的时候天倒是晴了。
裴清牧这自小便就有个习惯，若是第二日有什么事情便就总是能醒得早些。
外面天还没亮，秋水点着烛火走近裴清牧身边，边说着吉祥话，便伺候着裴清牧起身穿衣。
裴清牧刚穿好衣服，宋瑾便就走了进来，一见着裴清牧倒是蓦地红了眼睛，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了，总归是站在门边，就这样看着裴清牧一动不动。
裴清牧在铜镜中发现了宋瑾的身影，巧笑倩兮地转过头甜声喊道：“干娘。”
“小牧儿，”宋瑾敛了敛面上波动的情绪，颇为慈爱地走近到裴清牧的身边扶住了裴清牧的肩，“终于还是要嫁人了。”
之前虽说是知道裴清牧这马上就要嫁人了还不似那般强烈，直到见到裴清牧这一身华贵鲜红的喜服时候才猛地有了些感触。
裴清牧虽说不是第一次穿喜服了，同样见着铜镜中鲜艳的大红也觉得新鲜。
“干娘不是也快了吗？”裴清牧倒是打趣道，昨日拿到喜服的时候才最是动容，今日过后，她就是谢陌安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宋瑾没有接话，从秋水手中拿过白玉梳，站在了裴清牧的身后，丝丝缕缕，一梳到尾。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干娘……”
“初雪和裴哥若是能见到今日这番光景该是有多高兴。”宋瑾声音哽咽，嘴角却又是含着笑意的。
裴清牧的面色也瞬间变了，心头倒是说着这大喜的日子自然是不能落泪的，便转过头对着宋瑾说道，“爹爹娘亲在天之灵定然也是高兴的。”
裴清牧眼中还含着泪，嘴边倒是扯着笑意，仿佛易碎的琉璃散发着光华，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快些吧，新郎官该着急了。”宋瑾用指尖擦掉了裴清牧眼角的泪，轻声说道。
秋水的手巧，很快便就替裴清牧挽了一个婉约又大气的发髻，浓黑如墨的长发被挽在发顶，朱唇是艳亮的鲜红色，眼角洒有淡淡的金箔，颊边的胭脂均匀扫开，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被娇养在花园中的牡丹花，宋瑾见着裴清牧随即想到。
闻千道今日一身藏青色长袍，显得整个人身姿卓越，早些时候便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着宋瑾和裴清牧出来的时候才转身看了过来。
“真是大姑娘了。”闻千道叹了一声，裴清牧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现在是物是人非，不过裴清牧总算还是完完本本长大了。
在要出门的时候，宋瑾替裴清牧盖上了红盖头，裴清牧倔强地不肯闭眼，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娇艳的红色。接着听到外面一声响亮的“落轿”，再然后宋瑾便搀扶着裴清牧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门边。
裴清牧心跳得很快。
谢陌安先见到的便是着金边牡丹喜服的裴清牧，虽说盖着盖头看不见面容，不过一举一动，身形习惯都是她没错，谢陌安弯了弯唇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从宋瑾手中接过裴清牧的手，谢陌安小心搀扶着裴清牧朝着软轿走去，这八抬大轿满长街，欢喜一片的情景裴清牧自然是见不着的，不过耳边热闹的人声倒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位便是陛下亲封的岁安公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你瞧着咱们相爷那个欢喜的模样，自然是个美娇娘。”
“可不是吗？当初这谢家送来聘礼来的那阵仗你见着没？反正啊我这辈子都会没见过那么些个好东西的，还绕着城中走了一圈，生怕人不知道这岁安公主会是他们谢家的媳妇。”
“可真是羡慕啊，这白衣相的风姿我便是做梦也不敢窥得呢，现在倒是喜气洋洋地娶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公主，却不是从皇宫中嫁的，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这岁安公主的来历自然是了不得的，你知道当年那个富可敌国的裴家吧？听说这岁安公主是那天下第一商裴江远的独女，手上的财富那哪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可以想得到的？”
“一个经商一个为官，强强联手啊这是。”
“谢家一个谢太师一个谢丞相，那都是人中龙凤，没想到最终却是被一个商人之女拿下，实在是让人唏嘘得很啊，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士农工商就是让那个裴江远给搅和了的……”
“都说树大招风，当年裴家不就是因着实在是太过于张扬才被人被给灭了的吗？我兄长就在大理寺任职，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不过没想到这岁安公主也算是有些本事，竟然就又卷土重来了。”
“管他呢，这谢家结婚，不仅是在城外支起了布施的棚子救济穷人，还在各个城楼上洒铜板呢，也算是积了善德了，其他的管他呢。”
许是因着眼睛实在是瞧不见什么了，周围的纷杂的说话声纷纷钻入裴清牧的耳朵，有好有坏，裴清牧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别紧张，”谢陌安察觉出裴清牧的异样，“我在这里。”
裴清牧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虽说隔着一层红盖头，裴清牧却透着光很是认真地想要看清楚谢陌安此时此刻的表情，希望能从中获得一种安全感。
谢陌安牵着裴清牧的手加快了步子，裴清牧用心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将那些闲话纷纷抛之脑后。
“起轿！”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在长街绵延，红绸招展，气势轩宏。谢陌安一身大红旗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边，四周都是前来围观的普通百姓还有戴盔穿甲的士兵站在街旁，裴清牧却只安稳地坐在软轿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秋水在外面随着软轿走着，边走便同裴清牧说说外面的情况，裴清牧也只充耳不闻，一心沉浸在这满目满心的红色之中。
总归，她都只是要嫁给一个叫做谢陌安的郎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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