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季则北是主人家，那这第一支酒筹便自然就应当由他来抽选。
季则北抽出一根酒筹看了一阵才念出了声：“是李花，无言者饮，姓李者饮，行哑拳令。”
无言者饮，姓李者饮，今日到场的并没有李姓人家，众人的目光纷纷在场上所有人中看着，直到看到默默饮酒的莫轻水才停下目光。
莫轻水本是因着心中失落苦闷才不发一言借酒消愁的，没想到季则北这第一支酒筹便就是无言者饮。这飞花令对于从前在教坊司呆过的莫轻水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喝酒更是不在话下，莫轻水很快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行了一套哑拳令这才左摇右摆地坐下了。
莫轻水方才便就一杯接一杯的，行过一套酒令才越发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甚至是没忍住有些粗鄙地打了一个酒嗝。
不过就是为喝酒找些乐子的，本身是不该多去说什么多去计较些什么的，不过看着莫轻水这不似平日里端着的醉酒模样，仍还是有些没准备放过她，大声地说着风凉话：“还真是教坊司那种窑子般地方出来的贱婢，果真是一些也上不得台面的。”
既然名门闺秀，便就不该将窑子这种话放在嘴边的，实在是有辱斯文，不合礼仪。不过这话自然不是只有说的人是这么觉得的，其他心里有这种想法却没说出来的更是不可能为莫轻水辩解什么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裴清牧
看了看说话的女子，柳叶眉，吊梢眼，高鼻梁，一张薄唇开开合合，很是刻薄的面相，一看就不太好相与，不过这人裴清牧不认识，转头看向了同样没有开口的季则北。
一看到裴清牧的目光，季则北或多或少地猜出来裴清牧想问的，压低了声音凑近裴清牧解释道：“那位便是都护府长史王大人的嫡女王秀兰，听闻她与这位莫轻水莫姑娘似乎是有些过节的。”
裴清牧了然地点了点头，季则北这么一说她便就想起来了，上一次在画舫上莫轻水说的折辱辱骂她的便就是这位王家小姐，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二人竟然还是不对付。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除了这个莫轻水，其他的几乎都是些官僚家眷，平日里利益关联紧密，虽说王秀兰这话说得难听至极，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些人自然都是向着王秀兰的，在她说完话后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闲事裴清牧倒是不想管，偏过头看了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季修宜，想着是他带来的人他自然不会不管吧？
季修宜张张合合的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莫轻水是因着一手超凡绝伦的琴技闻名京中的，不过就季修宜私心来讲，这身份和地位的隔阂仍然是存在的，换句话说，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莫轻水的琴技，却不是莫轻水这个人，况且王秀兰说的话确实是不无道理的。
对于季修宜来说，莫轻水倒
更像是一个玩物，为了玩物去开罪京中的权贵，却是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了，况且今日这宴会是由上座的季则北举办的，若是主人家都不说什么，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因还气着许久之前谢陌安为这个莫轻水出头让她难看的场景，王秀兰说完话看竟然真是没有人要帮莫轻水说话，得意地笑了笑，又是讽刺着开口道：“要我说啊，这什么人该在什么地方都是规定好了的，这娼妓就应当在教坊司或者在那窑子里面带着，怎么倒是跑来这显贵人家的闫慧中自讨苦吃呢？仗着有几分姿色和琴技倒是不如先去赚几两银子吃饱穿暖先……”
“王小姐一口一个窑子娼妓，倒还真不像是书香门第、清白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姑娘，”裴清牧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地啄了一口，这王秀兰说的话是越发地难听了，可这季修宜竟却是没有一丝要制止的打算，到底是没能忍住驳斥道，“莫姑娘的琴技确实是高超，模样也确实是标志，不过这却不是王小姐随意辱骂莫姑娘的理由。”
裴清牧一双笑眼盈盈地看向了王秀兰，又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眼中噙着泪却是没有一丝表情的莫轻水，心中一疼。裴清牧知道这是什么一种感觉，曾经方玖玥在教坊司中也是日日都能听到这般的羞辱的，如今的莫轻水也是一样，虽说现如今因为琴技在这京城之中也算是受到追捧，不
过这些人心中却仍是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的，到底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裴清牧真是没办法坐视不管的。
曾经因为她爹爹裴江远的崛起才有了如今雾国商人地位的变化，若是再早些年，就凭借着士农工商这千百年来的地位传统，她如今又这么坐在这里以公主的名头来训斥不如她的人呢？
裴清牧忍不了，也不想忍，总归在场这些人每一个能动她，不过就是惹些麻烦罢了。这段时间裴清牧也想明白了，她不找麻烦，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又何必忍者？
裴清牧的话一开口，在场的众人都将左右躲闪的眼神看向了裴清牧，眼中满是惊讶，就连季则北也很是惊奇。
方才季则北一直不开口也不过是顾及着坐在旁边的裴清牧，他是觉得这裴清牧瞧着似乎与莫轻水很是不对付，想来也不希望他开口帮莫轻水说两句，便一直没有说话，却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裴清牧会帮莫轻水说话，一时间为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也为裴清牧的肚量高看了几眼。
“岁安公主，这话是……”王秀兰看到方才莫轻水看裴清牧的眼神还以为这二人关系不好，怎么这岁安公主倒是帮着莫轻水说话来责怪她？
“红桑，莫姑娘醉了，将她扶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喝些醒酒茶吧。”裴清牧看了一眼确实是有些醉得神志不清的莫轻水对着一
旁的红桑吩咐道。
红桑应声将莫轻水扶去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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