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友。”陛下没有回答裴清牧的话，反而是转头朝着站在一旁的张公公喊道。
“奴才在。”张公公闻声连忙跑到了陛下面前，恭敬着应声道。
“即刻拟旨昭告天下，六年前朕亲封的天下第一商裴江远通敌叛国一案实属冤案，实为流寇作乱和敌国设计构陷，为嘉奖裴江远之功劳和弥补裴家如今唯一的血脉，特封裴江远独女裴清牧为岁安公主，食邑千户，赏赐黄金万两，再赐婚丞相谢陌安，助二人喜结良缘。”皇帝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倒道，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已然是在心中说过很多遍了。
听到“实为流寇作乱和敌国设计构陷”时候，裴清牧便就清楚明白过来，原来这皇帝存的是这般的心思，倒真是算得明白。
也是，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这事便能知道同他那几个儿子是脱不了干系，虽说是在天家到底是连着心的，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状六年前的冤案去坏了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父慈子孝的假象呢。
裴清牧脑中思绪万千，倒是一旁的谢陌安先反应过来，立刻拉着裴清牧弯下腰同高高在上的男子行礼道谢道：“多谢陛下。”
张公公动作也很是迅速，很快便就拟好了旨，拿给了一旁没有任何一样的皇帝过目，看到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才站在了谢陌安和裴清牧二人面前：“二位，接旨吧。”
泪水汹涌，裴清牧使劲咬了咬牙才将那阵翻涌的恶心感生生咽下，垂着头借着谢陌安的力气跪了下去，隐下面面上的情绪，谢陌安的手使劲地抓住裴清牧的手，生怕她现在站起来做傻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第一商裴江远之女裴清牧，知书识礼，丽质轻灵，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佳人。着即册封岁安公主，食邑千户，赏黄金万两，指谢家独子谢陌安为驸马，择吉日大婚，钦此！”张公公说完便将圣旨收好递向了裴清牧。
“民女接旨，”裴清牧竭力抑制住情绪，装作无事地双手捧过圣旨，“谢陛下。”
“既然岁安公主接了旨那边不应该自称为民女了。”张公公到底是在这宫中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人，虽说裴清牧已然是极力克制住情绪，可还是叫他瞧出了端倪，连忙笑着说道，试图缓解一下氛围。
裴清牧闻言却更是觉得心头一酸，若她现在是公主，那岂不是要称那害死她全家的凶手作兄长？她真觉得恶心。
见她迟迟不肯说话，谢陌安伸手拉了拉裴清牧，装作调笑地说道：“确实不应该自称民女了，该改口称儿臣才对。”谢陌安语气轻松，显然是在用不懂规矩不知该如何自称替裴清牧解围道。
“儿臣谢过陛下。”裴清牧颔首一字一顿轻声说道，本就殷红的嘴唇被咬得更加红润。
“行啦，朕一会儿还得去太后那里，你二人就先回去吧。”皇帝挥了挥手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书册不再看两人。
谢陌安和裴清牧行过礼便离开了，二人方一走，皇帝便将刚拿起来的书册又放下了，看向一旁恭敬候着的张德友问道：“如何？”
张公公自然是明白陛下在问的是什么，却是笑着回答道：“谢丞相清风朗月，人中龙凤，裴姑娘冰雪聪明，丽质娇俏，确实是良配。”
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水：“你这个老滑头，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皇帝顿了顿，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这样做对那个丫头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裴江远虽说不在朝堂，不过对于雾国来说却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确实是不相信裴家会做这样的事。裴家遭此大劫，他自是于心不忍，不管是册封公主还是赐婚给谢丞相，也都算是对裴家的一种弥补，不过若真是要把当年的事情翻个底朝天，却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是清楚，这件事情同他那几个儿子脱不了干系，给裴清牧这么一个尊贵体面的身份也不仅是为了弥补，更是保护这裴家最后一个血脉不会再遭毒手。
“陛下宅心仁厚，已经是在尽力弥补岁安公主了，”张公公能猜出八九分陛下的心思，宽慰道，“可是这公平不公平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皇帝看着远处出神，口中喃喃道。
这边，一出殿门裴清牧方才忍了许久的泪水到底是控制不住了，一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麻木地留着泪，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不知所措。
谢陌安心疼地看着裴清牧一滴滴砸下的泪珠，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了，谢陌安突然有些质疑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到底是不是对的。
看着裴清牧这情难自抑的模样，又怕被有心之人瞧乐了去，谢陌安思索一阵，猛地将裴清牧揽入怀中，下巴轻枕在裴清牧的肩头，轻声说道：“我有办法。”
谢陌安话刚说完，裴清牧的抽噎声小了下来，很快便就停了。
“走吧。”谢陌安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女子，温柔地看着裴清牧还来不及擦拭的泪水和睫羽上细碎的泪珠，浅笑着说道。
裴清牧点点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谢陌安两人比肩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是无言，方才一时情急，裴清牧自觉有些乱了分寸，此时冷静下来倒是觉得今日之事是不值得哭一场的，一时间面上倒是有些赧然，极不自然地朝着旁边看去。
至少现在看来，陛下是不愿让这件事牵涉到宫中那几位皇子，所以才不愿意对当年的事情刨根究底。她如今是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却封她做了这雾国的岁安公主，让她能够风光嫁进谢家，也算是给她和裴家一些体面，这算不算对当年之事的一番弥补呢？
裴清牧一路深思着，倒是没有注意到谢陌安打量她许久的目光。
“清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了。”谢陌安见旁边的女子实在是想得有些过于深沉，到底是没忍住开口提醒道，爱意缠绵，温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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