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巳时还有好一会，曳风便驾着马车等候在了谢府门口，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却正好看到裴清牧带着秋水从垂花门处走了出来。
“裴小姐怎么来这么早？”曳风先是笑着同秋水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接着才看着裴清牧说道，脸上的笑意却是还没有退下去。
“先去放榜处看看。”裴清牧装作没有看到曳风满脸桃花的笑意，一头钻进了马车当中。
去皇宫正好会经过贡院南墙放榜处，也就是顺路的事，曳风话不多说便驾车飞驰着朝着贡院南墙而去。
“小姐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放榜了？”坐上马车，秋水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问道，今年的考生小姐只认识祝星文祝公子，是要去瞧他吗？
“只是看看罢了。”裴清牧面色算不上轻松，手中拧着一方锦帕，愣愣地看着外面。
“裴小姐，到了。”没过多久，外面便响起了曳风的声音。
曳风替裴清牧打起帘子，秋水和裴清牧接连着出来。
在看榜的人不多，四张显眼的黄纸上写着榜上有名的考生，裴清牧一眼望过去很容易便看到了祝星文的名字——一甲进士及第探花郎，同方玖玥的父亲方昆一样。
裴清牧凝神盯着榜单上祝星文三个字看了好久，才转身回到了马车中：“走吧。”
裴清牧脑中有些乱，越发觉得祝星文这人不简单，却一时间有些牵不出头绪来。
皇宫中，谢陌安告别了季则川和季则遥两兄弟却是没有出去，而是朝着宫中的养心殿方向走去。
门口的张公公远远便瞧见是谢陌安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谢丞相。”声音是阉人一贯的尖细，张公公却是极力地表现出了和善，脸上也笑出了一层层的褶子，不为别的，只因这谢陌安在陛下面前很是有几分体面的。
“张公公，陛下可在此处？”谢陌安虽是如此问道，却也是知道陛下上完朝之后都是会到养心殿中批阅奏折的，不过既然是在君侧便就不应该知道得太多。
“正是，”张公公又是压低了声音，“陛下应当是在里面批阅奏折呢，谢丞相这是？”张公公也是知道别的大臣都是恨不得能同陛下多亲近亲近，受皇恩浩荡，只有这谢家的谢太师和谢丞相倒是从不。
“有些私事要同陛下说说。”谢陌安也压低了声音，却也并不说得清楚。
“丞相若是想要同陛下手谈一局的，那杂家现在就进去替谢丞相通传一声。”张公公恭敬地说道，从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捧了茶进到了养心殿中。
谢陌安站在屋外候着，知道这张公公既然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着，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果然，不一会儿，养心殿的门便从里面打开来，张公公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道：“谢丞相，陛下有请。”
一见到谢陌安，方才在朝堂上还大发脾气的威仪的男人倒是难得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意，缓缓从盘着八条赤龙的雕花龙椅上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棋盘方向走去。
“方才张德友说你来这养心殿找我下棋，我还不信。”皇帝说着先坐了下去，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谢陌安坐下。
当今陛下给了谢家无尽的恩宠，也待谢丞相极为亲切，不过谢陌安倒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朝着陛下行过一个大礼方才落座在陛下的对面，修长匀称的手指提起一颗白子，淡笑着看向了面前的真龙天子。
男人捻起一粒黑子，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天元处，谢陌安了然地笑了笑，轻声道：“这么多年没有同陛下对弈过了，陛下倒一直还是这个习惯。”
这是帝王心术，第一手落子天元便是在让棋，即使是输也让人没有话说。
皇上也笑了笑，却是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朕下棋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道理圣上自然是懂的。
谢陌安是从一开始便就没打算要真真藏着，就是要这般几分刻意又几分含蓄，才会让掌权的人既不会觉得傲慢无礼又不会觉得虚与委蛇，其中分寸最是要拿捏。
“回朝有些日子了，倒是没有同陛下好好手谈一句，”谢陌安摩挲一阵手中有些冰凉的云子，“实在是谢玉的不是了。”
皇帝没有吭声，只落下一子，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
一阵无言，二人都仿佛是在认真对弈，棋盘上的形势也很是精彩，陛下棋路激进，挥刀直下，谢陌安的棋却是绵柔，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话说前几日谢太师还同朕喝过一杯酒。”陛下看着场上棋盘上局势突然开口道，“当时还聊到过谢丞相。”
“臣？”谢陌安微微抬首装作疑问的模样，他自然知道谢必甫前些日子进宫来过，甚至是能猜出几分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关于他的。
“是，”皇帝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快速地落在棋盘上又抬起头来看着谢陌安，“谢丞相今年多大了？”
谢陌安闻言更是了然，便就知道他家老爷子专门进宫便是说这事的。
“劳殿下挂心，二十有四了。”谢陌安平静地说完，手上落的子却是不够漂亮，让对面的人抓住了可乘之机。
“那可不算小了，”陛下抬眼看向谢陌安得逞地笑了笑，很快落子做了一个“虎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谢陌安道，“谢太师年龄也大了，还跟朕抱怨着说谢丞相这周身干净，是丝毫不近女色的。”
谢陌安垂首挑了挑眉，却是将手中快要落下的棋子重新放进了棋篓中，难得正色道：“其实臣早就已经是心有所属了，不过是一直不敢告诉家父罢了，”谢陌安顿了顿，半开玩笑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说道，“若是陛下愿意做媒指婚，那便是谢家的荣幸，想来父亲便也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既然你谢丞相都开这个口了，我自然是乐意做这个媒的，”皇帝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想当年谢太师同你娘的婚事也是我定下的。”
“那便多谢陛下了。”谢陌安连忙拱手道谢，对于婚配的女子是谁倒是并未提及。
“说来听听，那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啊？”皇帝看着谢陌安放下的棋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谢丞相今日找朕可是来下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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