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徐慎修命人取出了一筒签子,上头全都有数字。
他直接叫人把签子倒到了地上,一把火点了起来。
签子是木制的,很快就毕毕剥剥的烧了起来,待烧了有半刻钟左右,徐慎修又命人泼上一桶水,火熄了,里头还残余着几根没烧尽的签子。
然后又命一人蒙上眼睛,过去摸,摸到一根签子,就放到托盘上。
就这么一直把所有烧余的全都摸完了,依次排开,去掉数字没了的,就余下了四个数字。
第一个用来选书,后面不管几个,用来选书页。
譬如第一个数字是二,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便挑了《孟子》出来,再按着后头的书页翻到那一页,商议着出一个题目。
要知道,贡院是很大的,在远处的人是看不到这边的,只能听到。
但是无所谓,但凡考试名次靠前的真正才子,全都在这里了,全都能亲眼看到。
所以,刨除透题,刨除挟带……皇孙殿下凭的是真本事,文章如何,到时候大家全都会看到。
真是底气十足。
但少年人本就当气盛,加上事出有因,反倒格外叫人佩服。
不止一人悄悄看向晏时荣。
晏时荣负手而立,面色平静。
他本就生的极其俊美,华服加身,更显得峥嵘……一旦他不故示谦和,周身都是清贵之气,全不像出身乡野的半路皇孙。
很快,题目就定了出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全句是:“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大意是,贤达的人先自己明白,然后才去指挥和教导旁人,让别人也能明白。但如今的人,自己都糊里糊涂,却想去使别人明白,这其实是在误导旁人。
这一句话非常的常见,但就因为太常见了,反倒很少被用做文题,也没有被用做考题过。
举子们各自思索,主考官们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题目,其实还算不错,他们还真怕这么一搞,抽到什么犯忌讳不好出的,那就只能出截搭题了。
会试三场,第一场的四书文、第二场的五经文,都是这样出的,坦坦荡荡。
等考完了,主考官锁院阅卷,一般在三月初十之前放榜。
考完了,举子们有的大病一场,有的大睡三天,然后街上就陡然热闹起来,各种文会同乡会遍布各酒楼,许多人写出各自的应试文章,互相赏析,私下猜度名次。
更多的人会把文章贴到文墙上,匿名或不匿名,听听陌生人的意见。
文墙是文人交流之所,一处宅院、一面墙,一块板都有可能,而在会试之后,也有很多翰林会去文墙前,看这一届举子们的文章,留下批注。
这也算是每一次会试之后的一道风景了。
因为这一次四书题出的平实,所以还真出了不少好文章,有许多人一大早守在文墙前头,看上一天才回去。
七八日之后,就有几篇文章渐渐的斩露头角。
有一个叫林清许的,就用本名上了文墙,颇得赞誉,还有一个叫傅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化名,也极得赞誉。
余外还有几人,各有拥趸,但终究越不过这两人的风头。
林清许也是小四元,青州人氏,今年刚过弱冠,为人潇洒、相貌堂堂,名气很大。
但傅真,就没人认识了……大家暗暗猜测露风头的几人是不是晏时荣,却都不能确定。
直到林清许自己听说了这事儿,来文墙看了他的文章,大笑道:“殿下才高,林某远不及也!!”
不管是不是真不及,他这个“自承不及”的态度一摆,晏时荣这边,顿时就从容极了。
由此可见这位是个聪明人。
也因为林清许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也都确认了,谁也没想到,晏时荣会用“福臻”的名字拟化名,所以才一时不能确认。
但是一提福臻,大家顿时又想起来了,那谁的文章呢?
那谁……陈景涛的文章,他自己再没数,也发现写的好像不如别人好。
但是他想缩头,旁人也得乐意啊!
以陈三得为首的公主粉/地头蛇们,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前脚写出来,后脚陈三得就搞到了手,叫人看了,一听说不好,立刻叫人摹了数份,到处乱贴。
要知道,这年头,能考上秀才的,搁后世就算大学生,能考上举人的都算是行家了,正因为都是行家,所以才格外能看出优劣……这位文章一出,很多人自觉得要落榜的人,真的是重燃自信。
如果周围多几个这样的文章,没准儿我还能吊个榜尾??
所以这位写成这样,到底哪来的脸,跟人家文曲星下界的皇孙要公平的?真是天上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因为皇孙应试,所以阅卷官们出奇的迅速,三月初三,杏榜便出了。
这一回,一共录取了一百八十六名,皇孙晏时荣高居榜首,林清许只得了第三名,第二名的人叫王康宁,倒也小有名气,只是听说身体不好,会试之后就病了,所以没有在文墙上贴过文章。
而陈景涛,不用说,落榜了。
这真的是要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了,但凡还有科举,就会有人提起这事儿。
这个结果,大家完全不觉得意外。
因为今年有武举恩科,所以殿试离的很近,定在了三月十六。
但因为会试是不落选的,只要会试及第,就算是高枕无忧了,所以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晏时荣也出面,预备请同年宴饮。
但王康宁回了帖子,只说病重无法赴约,请殿下见谅。
这会儿所有人的文章都已经公布出来了,王康宁的文章写的颇为大气,见事极明,又豁达爽朗,绝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所以他应该是真的病了,这么久不露面,只怕病的有些重。
于是晏时荣过来找团子:“心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心宝的小牙牙已经萌出来一半了,另一边的乳牙已经有点摇摇晃晃,心宝每天都要看好几遍,晏时荣一进来,她还吓了一跳,捂住嘴嘴,声音闷闷的:“的的鱼肿么不娇门!
“我错了,”晏时荣退回去,敲了一下门,笑道:“心宝,我能不能进来呀?”
心宝抓着面罩戴上:“可以的。”
“嗯。”晏时荣这才走进来,笑道:“心宝帮哥哥一个忙,可不可以?”
心宝大方的摆手手:“什么帮不帮的,哥哥的事情,就是心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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