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内乱不休。
两王夺权,皇城纷争。
大雍王朝如今的局面,论起来比景息末年,确实也好不了多少。
凤池宫,宫门紧闭,风吹梧桐,山雨欲来。
宫婢和内侍严立在门外,风吹草动,乱了鼻息。
殿前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储君正妃,承平侯府的长女,崔婉婷。
一个是储君侧妃,贪官赵明岚的女儿赵妍姗。
赵妍姗控告崔婉婷,向宁王殿下,走漏了储君的动向,致使储君限于危险的境地,重伤再身,险些丢了性命。
崔家,有功于社稷,崔婉婷,有功于储君。赵氏的蛇蝎,中宫如今已经看清了,不会轻易叫她借上力。
但是,赵氏领来的水云庵的尼姑,尼姑说,确实听见二皇子和储君侧妃密谈,要将储君的行踪报给二皇子知晓。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形下,尼姑说的有鼻子有眼,中宫信了三分,赵妍姗又趁机提起了崔婉婷与二皇子的那段铭心彻骨的过往,中宫便又信了三分。
剩下的三分,要储君正妃,承平侯府长女崔婉婷,亲自说。
“林大学士自荐赈灾,师出突然,储君送君京都城外也是一时意气之举,他的这趟行踪知道的人极少,只有身边亲近的几位。二皇子的消息却如此准确,京都城外的那些所谓的刺客,不图林大学士百千万的赈灾银两,只要储君的性命,其心昭昭,路人皆明。毋庸置疑的氏,咱们这里有人,给二皇子透了消息。”
中宫这样说,眼睛未曾在崔婉婷身上离开过一瞬,几乎是已经将这通敌的罪名定给了她。
“婉婷,为什么要谋害太子呢?”崔婉婷抬头,对着中宫的凤眼,落落而大方。
“当然是为了你的姘夫。”赵侧妃迫不及待地要往崔婉婷的头上抹脏水。
“婉婷出水云庵的时候,曾叩问储君是否介意我的过往,储君答,谁年少的时候不曾有过荒唐。婉婷感恩储君,出水云庵后为储君一脉的声名,四处奔忙,倾尽所能,甚至不惜借助承平侯府的清名,这些想必母后都看到了。”
崔婉婷并没有理会赵妍姗的无理,她只对中宫说,句句功心。
中宫不由心软:
“你做的这些,本宫感念于心。可是你若真的泄露了魏平的行踪,害他性命,本宫也绝不姑息。”
崔婉婷当然知道皇后的不姑息意味着什么,她虽然死不足惜,但是也不能背负这样不清不白的罪名去赴死。
好在,崔婉婷从决议下山的那一天便知道,这一场腥风血雨不会停。赵妍姗的人等着拉她下台,难道她就真的毫无防备吗?
太子正妃终于把眼神落到了赵妍姗的身上:
“侧妃娘娘,太子出事那一日,府里有个侍婢阿圆出过府,就再也没有回来。你可以向母后,向本宫,解释一下这件事吗?”
崔婉婷册封太子正妃以来,虽名义上接过了执掌东宫的权限,但是她日常忙于在官宦内眷之间游走,赵妍姗以为,这位大小姐,她对于家里的这些人员进出、账项出入是不上心的。
赵侧妃沉默,崔婉婷知道她心里的疑问。到底她也是在累世公卿、家学渊源的承平侯府出来的,还跟着晋平公主在宫里进过学,得过当世名师的教诲,纵使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并非全然放在学业上,但她所学比起赵氏专营以色侍君的技艺和勾心斗角的功夫,实在要强上百倍。
崔婉婷理家的手艺不能说老道,但是丢了一个大活人,还是能够在顷刻间盘查出来的,不过是打断了几个狗奴才的腿,他们便全招了。
“太子妃娘娘是府里的主事,怎么丢了仆从的事,反而来问我一个妾室。”赵侧妃推得干干净净。
崔婉婷早料到她不会承认,事实上以赵侧妃的谨慎,她用的这个侍女并非是自己的亲信,而是纯粹的金钱交易。
崔婉婷说到这里,其实中宫已经看向了赵妍姗,如果说崔婉婷是旧情的话,招妍姗干这档子事,是惯犯,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中宫等着崔家的女儿层层剖开赵妍姗的面目,等着与她同仇敌忾,却没想到,崔婉婷扭头就打了自己,也打了中宫一个响亮的巴掌。
崔婉婷说:
“本宫昨日,去见了宁王殿下。”
中宫正喝着的一口茶差一点喷出,好在她多年的修养让她生生把那口茶又含了回去。崔家的人,以她见过的崔安屿和李晏溪而言,是不是都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毛病。
下一回,崔家人讲话,她绝不喝茶。
“太子妃娘娘,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吗?”赵妍姗妩媚一笑,以颜色而论,自打郑西亭外嫁,郑贵妃毁容后,这宫里宫外撑得起“绝色”一词的大约赵妍姗算是一个。
可惜赵妍姗的气度和心胸,远远撑不起她的颜值。就好像现在,急着落进下石,看在中宫和崔婉婷的眼睛里反而是突兀。
“赵侧妃,你在家没有学规矩吗,不打自招这个词你用在本宫这里不合适。”崔婉婷好心地纠正她。
到了这个节骨眼下,崔婉婷不温不火,可见内心是有底的。
中宫闲来无事又喝上了一口茶,心里复议,前些年学规矩的时候崔家的大小姐学的也并不好,如今却拿来唬赵侧妃,还挺像模像样的。
可见学问这东西,要比较,才能显出高低。
赵妍姗虽然咄咄逼人,可是扯到位份的事情上,难免就落了短,这也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要扳倒崔婉婷的原因。
而且她认定了崔婉婷就是储君梦中的女郎,储君为了她不惜一再突破伦常,还亲自去庵堂里把她请了回来,尊她为他的正妃。
时间一长,等崔婉婷坐稳了东宫,重拾了中宫的倚赖,她赵妍姗一个罪臣的女儿,还有什么立足的余地。
所以,哪怕危及到她赖以生存的储君的性命,她也必须要出手,孤注一掷总比坐以待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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