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溪这么说,郑元河有些不高兴了,当着崔安屿的面,他还不想如此赤裸地暴露自己的立场。
但是他现在有几分信了,李晏溪却是是成王的人。
当着天子亲信的面,这个反贼在把自己一步步地往谋逆的路子上逼。
这便有些棘手了!
“你这个反贼,休要胡说八道。”郑宽站起来高声呼和,李晏溪心里舒了一口气,废了这么多嘴皮子,她终于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反贼。
当然,证明自己是一个反贼还远远不够,反贼要有反贼的价值,才可以达到反贼的目的。
李晏溪深知这一点,她本来也不指望郑元河能够完全信任她,她要的是郑元河的人觉得她是有价值的。
李晏溪的价值,除了她是崔安屿的妻子,是吴郡郡守李长启的女儿,还有岭南王族的后裔。
虽然她的财富已经挥洒在北境的热土上,但是郑元河并不知道她的底细,在半壁吴郡的虚名下,她李晏溪就依然是一颗金灿灿的摇钱树。
“郑将军,其实你是谁的忠臣,我并不关心。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要回到吴郡去,只要郑将军能够放我回到吴郡,我会报答郑将军的。”
李晏溪说着,把方才扯落的发簪扔在地上:
那是一根样式古老的金簪,是岭南王族的旧物,打造的时候用的是十成十的金子,扔在青石地板上的钝响能够让人切实感受到金子所散发的魅力。
“郑将军,我很有钱的。”李晏溪说。
她有钱,郑元河听说过,也切实感受到了。
“郑将军,你千万不要受反贼的蛊惑,这个人,她绝不能留!”崔安屿高声道。
他的每一次挣扎除了加重脖颈上的伤口外,也加深着郑元河对李晏溪身份的信任。
郑元河越信她是一个反贼,越看重她的价值,她便越安全。
她选择了用这样危险的方式助自己一臂之力,他也用这样疼痛的方式护卫她的安全。
滴在青石地板上的泪很快就凝固了,真正的血泪旁人是看不见的。
“崔大人,本将当然不会被反贼的利诱蒙蔽,本将担心的是大人您的安危呀!”
郑元河站了起来,他要妥协,妥协的理由冠冕又堂皇。
郑元河给了李晏溪她所要的一切:快马,干粮,武器和药品。
李晏溪押着崔安屿缓慢地退出了郑元河的房间,退出了郑家军的营地......
在他们快马加鞭地逃离温城,朝着京师的方向前行的时候,郑元河和他的谋士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上当了!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分明是一出再明显不过的苦肉计!
可恨的,是这俩人太过狡诈,他们方才互相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完全蒙蔽住了郑元河的眼睛。
郑元河太过贪婪了,他既不想同崔安屿翻脸,留着钦差的人抢占与王师对抗的先机;又想留着李晏溪这个摇钱树,维系着与成王合作的可能......
以至于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住。
还赔了马匹和干粮。
郑元河一边骂着这对夫妻,一边亲自带人追击。
可是当郑家军列队出营的时候,有一小队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蚍蜉撼大树,有时候并不是愚蠢,而是忠烈。
李晏溪带领这支队伍走出京师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最终,除了李晏溪,他们都死在了郑家军的刀下。
其实,他们和崔安屿夫妇并没有深交,他们用生命护卫崔安屿夫妇,用血肉之躯为他们的一点生机争取一星半点的时间,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只是因为身上穿着的这一生钦差护卫的衣服。
总有一些默默无闻的人,死于职责,成为更加默默无闻的人。
所谓的值得也从来不是因为会被表彰,会被铭记,而只是因为问心无愧。
李晏溪撕下中衣上的一块布帛,围在崔安屿的脖颈处,白色的布帛被竟然,崔安屿的血水和李彦溪的泪水一起流淌。
“以后别做傻事了。”崔安屿一边策马,一边说。
风声呼啸,李晏溪没有听清楚,但是如果给她再选择的机会,她应该还是会如此做吧。
一旦郑元河不接受李晏溪的说辞,或者对她的存在没有任何的期待,又或者郑元河和他的谋士们的反应快那么一星半点,钦差大人或许还有价值,但是李晏溪一定是一具尸体了。
她用自己百分之一的生机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可能,换的是崔安屿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机和百分之一的自由可能。
这笔帐,李晏溪觉得值得。
但是这笔帐如果换做崔安屿来算的话,却是完全不值得的:
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这次逃脱之行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可能和百分之一的生机。
她以为她死了,他会独活吗?这个傻瓜。
两匹马越骑越快,这笔糊涂帐不管值不值得,当下,却没有退路了。
风声呼啸,崔安屿落于马背下的鲜血是郑家军最好的路引。
马蹄奔波,血止不住。
李晏溪慢慢地放慢了骑行的速度,前面是山地,进了山,奔马的速度必然放慢到时候郑家军的人马沿着血迹追寻,他们跑不掉的。
崔安屿回首,李晏溪已经落后了一截。
她,又要做傻事。
崔安屿扬鞭勒马,回身与她相对。
他催马前行,一步步往回走,眯起了一双桃花眼。
情况紧急,纵有千言,李晏溪也只能用最简单,最残酷,最理性的语言劝他:
“崔安屿,你比我重要。”
他是天子的钦差,国之重臣,在三方鼎力的战局中,他所掌握的信息,他的奏报,他的决断,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然而,崔安屿却一点都没有打住的意思,他对李晏溪说:
“李晏溪,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我有我的自私。”
李晏溪愣住了,她太明白崔安屿了,她在在北境的条条框框里看见了他心中的那个家国。
他的责任,他的担当,他的忠诚与赤热,他在她心中是天下为怀的白衣卿相,是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是目有苍生的州官首府。
他是她的夫君,也渐成她的一种信仰。
然而他却告诉她:他有他的自私,她是他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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