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一行和郑元河的大军风雨兼程,走了多日,最终在北境和京师的中间的小城温城停了了下来。
因为风雪,也因为别的一些原因。
南边的战争打得有些超出了朝廷的预料,朝廷调了五地的驻军讨伐李长启的叛军,可是最新的战报传来。
继杨郡沦陷后,晋州也沦陷了。
这个时候,朝廷才真正地警觉了起来。占了吴杨晋三个州郡的叛军,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力量。
而且势力壮大之后,他们终于不再藏着掖着,而是鲜明地打出了成王的旗帜,图谋的明明白白就是大雍朝的江山。
这个时候,郑元河很苦恼,形势逆转直下,自己的军兵被困北境,死伤不少又分了五万镇守北境。
如果按照先前的设想,郑家军同王师大战一番,夺下京师,那么成王便真的会成为黄雀,成为最后的赢家。
显然,郑元河并不愿意为他们做嫁衣。
郑元河的谋士郑宽这个时候给了他建议:
“将军不如再等一等,南面的这个情形,王师还能驻守京师吗?等成王的军队再占领几个州县,王师哪怕守住了京师,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郑元河点头,郑宽是郑元河多年的心腹,他的主张郑元河一般情况下都会采纳。
郑宽又说,
“我们再等一等,等王师出了京城,我们便是黄雀了!”
郑元河深以为然。
军令之下,在北境遭遇过各种大风雪的郑家军,突然以风雪太大为由,停在了温城这个小城。
这样拙劣的借口自然瞒不过崔安屿和李晏溪的眼睛。
事实上,崔安屿已经安排林析墨和积香国寺住持一行快马加鞭,先行回了京师,将北境和郑家军的情形告知圣上。
郑元河一路看崔安屿的人马看的很牢,但是林析墨与积香寺住持两个人,一个是孤高和寡的走失人口,一个是居无定所的出家之人,他有心也无力啊!
更何况,他身在官场,当然也听说了林大学士同崔大人的不对付,崔大人登门,林大人可是连门都不让进的。
也知道积香寺住持和崔大人夫人的宿怨,那可是隔着十数条人命的关系。
郑元河聪明地以为,这两个人不可能为崔安屿所用。
可惜,有些人眼里的私仇,在家国大义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析墨和和尚一路跑死了六匹马,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师。
崔安屿所料不错,明远将军任宇禾沙场点兵,蓄势待发即将南征,王师收复山河的声响气吞万里。
林析墨挡在王师黑压压的大军前,白衣胜雪,萧萧肃肃,一人便挡住了身前的千军万马。
王师不可动,而平叛势在必行。
十数万大军之前,银甲熠熠的少年将军任宇禾和白衣飘飞的翰林院学士林析墨僵在了眼前。
少年将军持刀,刀锋赫赫,志在千里。
林大学士持箫,箫音靡靡竟是亡国的曲调。
十万王师将动,十万紧急之时,谪仙一样的林析墨终是卷入了这一场人间烟火,以血肉之躯阻王师千里之行。
“林析墨,你大胆。”
誓师的血热还未褪尽,正是军情激愤的时候,这个时候有人猝不及防地挡在王军之前,如一块寒冰天降,要与火热的激情抵死相抗!
大敌当前,以亡国之曲祸乱军心的林大学士,王师的将领可以一刀将其斩于麾下,以其热血祭奠王师的赫赫军威和冽冽军旗。
箫曲不停,将军的刀冰寒出鞘,举过头顶,挡住了一方烈日,在横箫之人璞玉一般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枯叶般的剪影。
为王军送行的老相飞驰至将军的刀下,嘴里惊恐地呼喊着:“不……”
跌落马背的杨相老泪纵横,终是血缘乱了方寸。
“杀,杀,杀……”十万王师呼声震耳,响彻云霄。
此时能救林大学士的,绝不是老相的眼泪。
延误军机,亡国之曲扰乱军心,随便一项罪名,都足以叫林大学士死无葬身之地。
老相的泪不行,那么储君的血呢!
曹魏平握住了将军的刀,是刀锋,王者的血一滴、两滴渗入马下的烧土中。
储君目光坚定:他信任林析墨,以血明鉴。
将军收回了他的刀,冰寒止不住储君的血。
林析墨淡然的一双眼睛望进储君染血的坚定里,亡国之曲停了终章。
一人打马阵前:
“皇兄,你僭越了!”
他鬼魅般的声音飘扬在阵前,被寒风吞没,飘扬进一干王师将领的耳中。
曹楚平在提醒,曹魏平挡住的不止是将军的刀,还是天子才能拥有的号令王师的无上权力。
僭越,是储君头上的一把滚铁的刀。
储君接住了砍向林大学士的刀,另一把刀架在了曹魏平的头顶。
军令如山,王子与庶民同罪。
曹楚平的脸上溢出了一抹笑,他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
杨家竟然会为区区一个私生子搭上储君的前程,太过执着于感情实在不是王者的风范!
“还等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抗旨吗?”宁王曹楚平看向王师的副将,执掌军纪的郑俨。
郑俨会意,王师的征程,就以王子的血开道吧。
“任何人不得违抗圣上的军令,违抗军令者,斩。”
郑俨高喊着举起了手上的刀戟,今日该他立功,该他不惧权贵,名扬天下。
林析墨的白马挡在了储君的身前,如果今日一定要有人流血,他的血怎么比得上储君的血。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寒兵出鞘,有人头滚落,血溅了林析墨一身的白衣。
从他出现在王师阵前,以肉身阻挡王师南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谪仙一样的林大学士从此不再洁白。
只是,这血并不属于林析墨。
明远将军任宇禾手起刀落,郑俨的头颅滚落马下,甚至他未及收起脸上的震惊,口中就被灌入了泥沙。
无头的身躯立在马上,温热的血自脖颈处喷薄而出,似刹那惊艳的烟火。
誓师的热血一下子变凉了,十数万王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静。
从来,王师,只是天子的王师。
明远将军任宇禾一刀斩了副将,也乱了数十万王师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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