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婷有这样的顿悟，连退到一边却还小心地听着里面动静的嬷嬷，都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承平侯崔府到底是清贵人家，养出的姑娘同那些趋炎附势的不一样，她念着旧情，她与人交往不管初心如何，是用了真感情的。
这在京城，尤其是宫闱，是很难得的。
曹楚平隔开崔婉婷企图伸向他的手，一字一句地把血淋淋的事实剥析给她听：
“本殿下受责罚，不是因为母妃，或者郑家的别的什么人，本殿下受父皇责打，是因为，本殿下觊觎父皇的妃子，云妃娘娘。”
曹楚平说着笑出了声：
“本殿下觊觎云妃娘娘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在云和宫，本殿下就看过她洗澡，光明正大地搬了小椅子，坐在她的寝殿里，看着她宽衣解带，一丝不挂……”
“殿下不要再说了……”崔婉婷一直知道曹楚平是怎样的人，所以她说的这些，她通通都相信。
他若不是这样来者不拒的风流性子，可能一开始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崔婉婷想掉头就走，但是她有些不甘心，眼泪珠子便又不争气地掉落了下来：
“二殿下，把婷婷当作什么呢？”
“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白不要。”曹楚平偏过脸去，他头一次觉得女人的眼泪有些让她揪心了。
“二皇子，您不可以这样，婷婷什么都给你了，婷婷对您是真心的。”崔婉婷继续哭诉。
“像本殿下这样的人，最不在乎的恰恰就是女人的所谓真心。崔大小姐，还是请回吧！以后也请不要来了，请你断了对本殿下的所有念想。”曹楚平这样说，虽然听起来狠心，却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负责任的话。
眼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在中宫和大皇子的无限光环下，他会有怎样的命运。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同崔婉婷谈感情，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男人的理智和女人的感情总是冲突的，在赵侧妃推门而入的时候，崔婉婷哭成了泪人。
门口站着的，不仅是赵侧妃，还有大皇子曹魏平。
曹魏平的腿脚还没完全康复，走到二皇子门外，听到里面正在争吵，本想褪开，可是他行动不便，一来一回的功夫，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恰恰都听到了。
在崔婉婷向曹楚平哭诉衷肠的时候，赵侧妃偷偷地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
大皇子明显是听到了，他着急着往回迈步，脸上丝毫没有震惊的表情。
倒让侧妃赵氏有些纳闷了！
明明有一次曹魏平宿在赵妍姗的寝殿，夜里梦话说的都是：崔家妹妹，莫要顽皮了。
这些时日来，赵家姐妹帮着皇后做尽了铲除异己的勾当，手里染了无数鲜血，她们充当侩子手，就保全了皇后德高望重、母仪天下的形象。
她不止一次暗暗同皇后提过要求，想要皇后会念着一条船上的情分，把她位分前头的“侧”字去掉，可是皇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方面给她希望，一方面又暗搓搓地示意她：大皇子自己不点头，她这个做娘的也没有办法。
赵妍姗以为，症结真的在大皇子这里，在崔家小姐的身上。
她一面怂恿着皇后，夸大着当初崔婉婷称病避嫁的症结，拉大着崔家与皇后的嫌隙；另一面暗中调查着崔家小姐，挖出了她与二皇子的许多隐晦。
今日，赵妍姗要曹魏平亲眼看见，他心心念念做梦都在牵挂的崔家小姐，和他的皇帝，是怎样的一种缠缠绵绵的关系。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曹魏平竟然不为所动。
赵妍姗不甘心，在大皇子转身离去的当下，她推开了二皇子寝室的大门。
说来，二皇子眼下也确实是有些凄苦。曾经风光无限、奴仆环伺的储君人选，如今竟然蜗居在大皇子寝宫的偏殿里，进前伺候的只有一个年老不肯离去的嬷嬷。
风吹帘幔，把床畔边欲语还休的一副景象，如戏台般呈现在了曹魏平的眼前。
事关崔家姑娘的清誉，曹魏平转身就要走。可是她的侧妃已经迎了进去。
曹魏平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他的侧妃率先开了口，赵侧妃说：
“我真是没想到，二皇子同崔家大小姐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她语气里的了然与惊讶，分明说明了曹楚平与崔婉婷的对话，门口的这两位听得明明白白。
装是装不过去的了，曹楚平风流在外，作为哥哥，曹魏平并不是头一次撞见他的风流韵事，在御花园的花丛里，在国子监的夹道里，在他自己寝殿的楼宇间......
以往，他都是装着什么都没看见，便过去了。
但是眼下的情景，好像是躲不过去了，他好像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收场。
风神俊朗，面百官而不迫的大雍王朝最富盛名的皇子，在撞见他弟弟的情事的时候，也是有些尴尬的。
他憋了半：
“崔家小姐来了，不知道县主是不是动身了？”
赵妍姗以为，这只是大皇子缓解尴尬的一句客套话。
他不知道男人在全无防备又有些紧张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最显真心。
曹魏平问的是崔婉莹，午夜梦回梦到的也是崔婉莹精灵又机敏的一张小脸毫无防备地冲他笑，捧着一手的冰凌花发誓说她会治好他时娇俏又可爱的模样。
赵侧妃会错了意，她哪里会猜到，曹魏平与这个参选皇妃的崔姑娘的交情，可能仅仅算是认识，对于她与二皇子私相授绶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因而只有尴尬，并无惊讶。
曹魏平心上的阳光，是一个只有九岁，与人定了亲的小姑娘。
当然那与情爱无关，有些年少的感情，纯粹如碧玉无暇。
崔婉婷擦干了眼泪，站起了身，她丝毫没有防备外面会有人近来，大皇子发问的时候她的脑袋一度嗡嗡作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告诉她自己：她要离开这里。
她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过嘴不过心地答道：“妹妹在家收拾东西呢，过两日就要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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