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动了重怒,朝野对郑氏的讨伐空前一致。
郑南禾伶牙俐齿,又素来擅长反咬一口,到了眼下光景,被困在延栖宫内,坐观天地,却连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郑元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倒显示出了郑氏当家人的沉稳。
在天子几乎已经拟好了旨意,要不惜一切代价对兵部,对军务进行干涉的时候,郑家军自避锋芒,主动请旨北上剿匪。
郑家多年来以军功为傲,盘踞京都,像剿匪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从来都落不到郑家的头上。此番主动将剿匪的差事揽在自己头上,一下子就打乱了天子惩戒郑氏的步伐。
天子,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天子虽然对郑家的忠心存了疑,下了决心要拿郑家开刀,但是真动起手来却难免投鼠忌器。毕竟新朝初立,内忧外患,若是贸然将对后宫郑贵妃的讨伐绵伸至对郑家兵权的压制上,毕竟以郑家的兵力,若是不顾一切地反扑,便又是一场你死我活、动摇国本的大战。
此时郑家主动退出京都,无疑是天子留给天子的一条退路。
天子准了兵部的提议,兵部尚书郑元河亲自率郑家军北上剿匪。而原来由郑家所司的京中各项防备,也迅速地被替换成天子的亲信。一时来看,天子对京都的把控,似乎达到了空前的境地。
至于郑家军,北边匪乱多年,郑家主力剿匪,朝廷只需要在军饷和封赏上做一些苛扣,大力发展京城中的军防力量,长年累月,此消彼长,郑家军哪怕凯旋,也再无今日对朝廷,对天子的掣肘之危。
朝臣和京中百姓也一度以为,贵妃和郑氏已然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郑家军的数目没有削减,郑家军的主帅没有变化,换了一个驻扎之地并不能从本质上削减郑家的威胁。相反,郑家还脱离了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我们原来对郑家的防范和掣肘,几乎被连根拔起了。郑元河此举,看似妥协,实则不仅让郑家军回归了自由,而且也保全了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监察御史傅明清的眼见与看客们颇有些不同。
“是啊,郑家军在前方为国出力,郑贵妃纵使犯了众怒,天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杀鸡儆猴。只怕贵妃又跟年前的禁足一样,过了眼下的风口,又要死灰复燃。”宸广跟着崔安屿多年,看得也十分明析。
圣上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对郑家出手,被郑家这一招自请剿匪一搅和,又变成了从前的缓缓而图之。
缓缓而图之,怕的是郑家根本就不会给天子,削弱郑家军军力的时间。
“很多时候我都恨自己只是一个言官,只能纸上谈兵,那日我眼睁睁地看着郑元河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地人马出了城门,恨不能一箭射了郑元河的后脑勺,比起崔三夫人,姜仓樰实在不如。”八府巡按姜仓樰自从年前被皇帝召回了京,如今也老老实实地在御史台做起了言官。
这几个人,是御史中丞崔大人的左膀右臂。
听到有人夸自个夫人,崔大人难得地扯了个情深意切的笑容,道:
“比起夫人,本官确实多有不如。”
积香寺一案是皇后御口的私密,但御史台是什么地方,御史台是天子监察百官的基地,百官与后宫的那些私密都要被摆到御史台一遍遍地叫人评说。
“崔兄也不要妄自菲薄,毕竟以一人之力,封印了整个积香皇寺的壮举,百来年也没有人能有此魄力。”聊到李晏溪,话题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傅明清很愿意多称道几句,以此来清扫御史台连日来的沉重。
“用木鱼与沉钟唤醒色迷心窍的僧众的良知,另他们自食恶果,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崔三夫人这样的急智和果敢。”姜仓樰也跟着说道,倒不是恭维,李晏溪的巾帼之勇他见过也不下一回。
“谢谢你们的夸赞,但是也请你们有一些已婚男子的自觉。”崔安屿并不反对别的男人对他夫人的夸赞,但是眼神不能太过热烈,言辞不能太过迷醉,最重要的是旁的男子提起她,御史中丞崔大人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这严重影响了他秉公为民的心态。
说起来,这个时候,夫人是否也想他了呢?
“你们有空谈论我夫人,不如想一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是谁给郑元河出的这个以退为进的妙招?”崔安屿的下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御史台的氛围拉回到了秉公为民的状态。
“大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不是郑元河养的那些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吗?”宸广疑惑道。
“只是觉得反常,想想上一次郑贵妃被禁足的时候,郑家可是闹得朝野不宁,满城风雨,这会却学会以退为进了。郑元河是一个武夫的脑子,并不是个隐忍的性格,日常也都是听命于贵妃娘娘,他的那些幕僚中若有人提这样的办法,恐怕来不及实践就被郑尚书拿大刀砍了,所以本官猜想,这主意想必是外面的人给郑元河出的,而且出这个主意的人,有郑元河十分忌惮的势力。”
崔安屿一席话,众人陷入深思,细细想来,都觉得十分有理。
这件事,本身就因为违背了郑家一贯的行事作风,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郑家才得以抢占先机,郑家军主力几乎没有折损就得以从皇城全身而退。
“崔兄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与崔兄的舅兄李弋戈有关。”傅明清说道。
说起李弋戈,自从郑大召死后,这位就低调了许多。不仅搬离了满席楼,而且还带着李长启的书信求到了御史台,堵住了崔安屿要他看在岳父的颜面上,给自己寻一项安身立命的差事。
吴郡郡守公子李弋戈有银子数月不断住在满席楼这样的销金窟里不出来,当然不会真的因为要谋一个差事,求到了他的小舅子崔安屿的头上。
他求的,是御史中丞崔安屿的荫庇。
毕竟郑大召的死,历历在目。缺德的事干多了,他也怕,大事未成,鬼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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