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屿知道,这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郑家的威胁,说到底,在兵权,不在贵妃。
他先发制人,为的是让贵妃,失去在天子面前进言的机会。
崔安屿把御史中丞的官帽端端正正摆放在桌案上,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朝官,如果当初他有选择的话,他宁愿和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只做幕僚,不做朝官。
做朝官,就不能有私心。
而他有,除之不去,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李晏溪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羹站在书房的门口张望,她踟蹰着要不要进去。从积香寺事发那日她和一众妃嫔被护卫护送回宫,再被皇上私下嘉奖回府,崔安屿就一直黑着一张脸。
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逞能好玩吗?”
崔安屿正值盛年,又生就一副翩翩公子的样貌,往常他说话的语气里总是带了三分的戏谑和不羁,但当他说出这一句时,李晏溪感受到的是,十成十的疲惫。
她让他感觉到疲惫了吗?
李晏溪瞬时消音,默默地回转身,她指尖残留着白日里用力弯弓引起的阵阵酸痛。她力敌时无限英勇,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反思自己做的会不会欠考虑。
崔安屿在她转身的瞬间,单手拉住她的胳膊肘,大力将她拉向自己。他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头颈深埋于她的锁骨之上,闷闷地发声:
“夫人,在你每次一往无前,不计安危的时候,为夫希望你知道,你与从前的你不一样了。如今你有牵绊了,为夫会为你担忧。”
李晏溪,她不在是当日吴郡城墙之上那个性命都可以舍弃,孤注一掷的少女。他强行挤入她的人生,他希望成为她的牵绊。
在她每一次置生死于度外的时候,他希望她的脑中有一刻闪过他的影子,她能够为了他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
可惜的是,她似乎,不曾。
崔安屿说完放开李晏溪,独自走向书房,并且重重地带上了书房的门。
烛火燃了一夜,他不曾出门。
李晏溪想了一夜,似乎有些弄明白了自己的过错,于是端了一碗莲子百合羹,来请罪。
她端了半天,甚至故意将书房的门弄得嘎吱作响,还忍不住替崔安屿试了小半盅莲子百合羹的味道,也不曾听到里面有丝毫的动静,她只好出了下招:
“夫君,昨日我射箭,伤了虎口,端着这东西着实是费劲呢!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呀!”
里面终于传来了崔安屿的声音,慵懒带着一丝清晨独有的朦胧:
“你不是都快喝完了吗,还端着干什么?”
李晏溪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着转,她十分怀疑这门是不是哪里漏了光亮,怎么他什么都瞧得见呢!
“夫人可别说是替为夫尝味道或者是试毒,你知道,为夫压根就不喝甜的。”门里面又传来了崔安屿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透着浓浓的无奈。
他确实,总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他与她生一晚上气,却敌不过她软软的一句。
李晏溪一听,耐心被消磨殆尽,她爱吃莲子羹,可不爱吃闭门羹,于是她决定换一种方式。
李晏溪沉了一口气,果断地踹向了书房那扇脆弱的门。
那扇门经过了夫妻二人多次的摧残,已经有些松动了,再加上崔安屿本来也没有将它关严实,李晏溪结结实实地使了力气,门开了,可她自己差点没有收住。
崔安屿无奈,只能扔了卷稿,先救媳妇。
他一手稳稳当当地将装着莲子百合羹的托盘稳稳地放置在桌案上,一手拦着媳妇地纤腰舍不得撒手,嘴里却说着:
“虽然为夫不爱吃,但是倒掉也是有些浪费的。”
算是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找到了些不靠谱的说辞。
李晏溪甜在心里,借势双手环上崔安屿的脖子,对他吹着甜气,巧笑道:
“夫君,莲子百合羹当真不好吃吗?”
她凑得很近,气息吞吐在崔安屿脸上,他能闻到她吃过莲子百合羹犹带的一股沁人的甜香。他几乎就把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尝一尝莲子百合羹在她嘴里浸润过的味道,但是又生生忍住了。
他在生气呢,若是架子不摆严厉一些,她便是吃十堑也长不出一智。
崔安屿忍住了,李晏溪可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两瓣软濡的双唇猝不及防地覆上崔安屿的,时不时地还调皮地伸出小舌头尖在自己唇角上回味一番。
崔安屿咬碎了牙,对他那个投怀送抱的夫人说:
“夫人又要用美人计吗?夫人用得不腻歪么?”
李晏溪故作委屈,两眼晶亮得闪着,巴巴地望着崔安屿道:
“妾身没有夫君机敏,妾身浑身上下只有这一样计谋呢?”
只有一计,却也百试不爽。
崔安屿,果然又中计了。
在她特地强调了浑身上下之后,崔安屿身体力行地把将计就计践行得淋漓尽致。
“夫君,那日妾身一箭就射落了古钟上的缰绳,妾身觉得妾身如今的箭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李晏溪攀援在崔安屿身上,眉眼上尽是得意。
崔安屿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红衣烈马,手握银弓的那个少女,她拨开了昔日的阴霾又重新回到了李晏溪的身上,不同的是,如今的李晏溪,她不需要以自己为武器,对抗未知的命运,祈仰别人的鼻息。
崔安屿一巴掌拍在李晏溪的臀上,话题又回到了事发那日的时点上:
“箭术好,就可以逞能了?你啊,中了谁的阴谋,给谁充当了利剑,都不知道。”
李晏溪一偏头,“妾身才不管那些上位者的阴谋,她们谁算计了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的箭,守护的是那些无辜的,不该被当作棋子的人。”
也许对那一位而言,比起贵妃的倒台,那些女眷的牺牲无足轻重,又或者说早在意料之中;也许李晏溪的举动,正好迎合了某些人的计谋,使其不废吹灰之力便坐收了渔翁之利。
但是作为李晏溪而言,这件事情事情既然被她撞见了,就没有逃避的道理。
她手里的箭,也不会答应:
“夫君,你应该对我有些信心。若连匹夫之勇都没有了,我不就成了金丝雀嘛?京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金丝雀!”李晏溪笑道。
所以,她丝毫没有一点,认错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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