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溪的生日一过，一晃就到了过年。
崔家二房举家去了西蜀，府里的人丁少了，侯夫人念叨了好几次，眼睛直勾勾地就盯着李晏溪的肚子。
幸好苏珃迎面走来，丰腴的脸颊上堆满了笑，走过来扶着她婆婆，难道地温顺：
“娘，大过年的，孩子们都等着给您拜年呢，到处找不见您，原来您在这里和三弟妹说体己话呢？”
侯夫人本来想怼她：只是说体己话，没有给什么体己银子。
想着今日过年，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儿媳妇去了前厅。
承平侯崔府孙子辈人丁并不是很旺，三个儿子只有老大崔安陵生了个儿子崔壬丰，岁数尚小，只有三四岁光景，由奶妈带着在偏厅里玩。
前厅里只有崔婉婷，崔婉莹两个丫头给祖父，祖母，叔伯婶娘磕头拜年。
崔家父子平日里都在朝中任职，过年的几日难得闲赋在家，崔侯爷拉着崔安陵、崔安屿兄弟在书房里谈了半天国事，这会还意犹未尽地在谈论着什么。
大多时候都是崔侯在劝诫崔安屿，叫他身居高位切不可张扬。
崔安屿点头称是，谨遵父训。
侯夫人见男人们聊不停，孙女们受了冷落，笑着打岔道：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陛下都给你们放了假，怎么自己不放过自己呢，两个丫头给你们磕头呢？”
侯爷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抹不开面子，便道：
“勤勉克己，戒骄戒躁的道理，小辈们听听也没什么不好。”
侯夫人给崔婉婷姐妹封了红包，两个丫头谢了礼，站到了苏珃和李晏溪的身后。
崔家的过年的礼节不烦索，但是该有的都有了，最重要的环节大概是侯爷作为大家长给儿子、孙辈训了话，家风严正，克己复礼。
这不禁让李晏溪想起了从前，九岁以后从生辰到过年前后的大小节日是她最难熬的时段。
比起在郡守府里待着，和李氏父子一起过节，她更愿意在佛前为亡母诵经。
如今，在崔侯的训话声中，苏氏的聒噪声中，在孩童的欢笑声中，她感觉到了久违的人间烟花之气。
当年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是盼着过年，盼着新衣，盼着母亲的笑脸与冬日的暖阳交叠在一处，温暖如春。
崔安屿坐在对面，朝着李晏溪挤眼睛，被崔侯瞪了一眼，把两条交叠的腿放的齐齐整整的。
“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有一件喜事要与大家说。”苏氏早就按捺不住了，李晏溪坐在她旁边，就见她两只手不时地搓一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倒是也有些好奇，有什么事情能让素来心直口快的苏氏如此吞吞吐吐。
“听宫里皇后娘娘说，过了年开了春，就要给大皇子和二皇子选妃了，说是选上了就先定下来，学上几年功夫再行婚礼。咱们家婷婷年岁正好……”
苏氏还要说，被侯夫人打断了，因为崔侯明显皱了眉。
侯夫人说，
“咱们崔家，诗书传家，崔家的女儿不做那争宠媚主的事。”
崔侯点了点头，老妻所言讲到他心眼里去了。
崔侯爷虽然官没有三儿子做的大，但是骨子里确是清高得很的，崔家的女儿一旦进了宫，被权势沾染上了，难免就会影响到崔家的声誉。
再者为后为正也就罢了，若是侧妃良娣之类，说白了也就是妾，崔家这样的清贵人家是最忌讳女儿给人家做小的。
所以向来，崔家的女儿，从来没有过入宫的打算。
苏珃偏不信这个邪：
“父亲母亲，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小辈里面，丰儿是嫡长孙，将来是要撑起咱们承平侯府的门楣的。儿媳无用，生了婷婷以后十年才有了丰儿，如今年岁一把，也不能再给丰儿生个兄弟互相扶持了，便就指望着婷婷能够高嫁，将来也好让丰儿有个依仗。”
苏氏这样说，虽然是得罪了一圈没有子嗣的妯娌，但是却也有几分歪理的，崔荏丰若是将来没有兄弟的话，单靠他一个人撑起承平侯府的百年门楣，确实艰难了些。
若是这个时候有个嫡亲的姐姐在宫里谋了高位，提携一二，便是保障。
崔侯虽清高，但是在事关崔府的兴盛大事上，也不得不三思。
侯夫人看着侯爷的脸色，开口道：
“婷婷的意思呢？”
苏珃赶忙答：
“能给皇子当妃子，婷婷自然是愿意的。”
侯夫人见她这一副猴急的样子便有些心堵，道：
“我问婷婷呢，婷婷过了年也十四了，终身大事，拿个主意也是可以的，我们承平侯府也不能为了祖宗基业就牺牲了婷婷的幸福，说到底门楣兴盛还要靠哥儿们的勤奋和努力，哥儿们不上进光靠显赫的外亲是靠不住的。”
李晏溪不由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承平侯府百年兴盛是有原因的，至少立身刚正，不图速成便是其中的一项。
崔婉婷小脸微红，小声道：
“婷婷自然是仰慕天家威仪，仰慕皇子风华的。”
崔婉莹绞着帕子玩，她天天同崔婉婷同出同进，一处上学，自然知道崔婉婷仰慕的是哪一位。
只是崔婉婷仰慕的那一位，恐怕不是崔家父子心里中意的那一位。
果然，侯夫人松口了：
“皇后母仪天下，她教养的儿子从前侯爷也是夸赞过了，能嫁给这样的夫君，于女子而言也是福分，也不算是媚主求荣吧！”
她说着还拿余光瞥了一眼丈夫，崔侯不发一言，大过年地铁青着一张脸。
但就这样，已经足以叫苏氏兴奋不已了，好像崔婉婷已经是皇子妃了。
崔安屿这个时候补了一句：
“安屿有句建议给大嫂，凡事也不能总往好处去想，这天家的体面，可并不是每个皇子都有的，就说那下落不明的废太子，曾经也是位高高在上的皇子，谁人能想到他今日的东躲西藏呢？”
崔婉莹的心揪了一下，虎若平阳的皇子家眷是个什么光景，她恰好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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