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屿在即将车毁人亡之际选择了带着李晏溪跳车,跳车的时候这个劫匪用手挡住李晏溪的脑袋,用坚实的后背当成了她的垫背。
这些下意识的温柔,融化了李晏溪。
在马车即将坠毁的时候都未曾有过惊呼或言语的郡守府千金从容地开口道:
“你想请我帮什么忙?”
崔安屿放开她,看到她毫发无损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他心里敬佩的人,她是他艰难抉择后的救赎,他怎么忍心伤害她。
“我有一小队人马,我们想出城,但我们中有些人上了李弋戈的奸细名单。”崔安屿道。
“所以你们是奸细吗?”李晏溪虽然并无伤处,但这么一折腾,身上仍是有些疼,这些不妨碍她脑子依然活络。
“不,我们和你一样,是忠臣。”满脸胡子又刻意伪装过的男子站在李晏溪面前,任她用各种探究的眸光审视着自己,目光和胸怀一样坦荡。
李晏溪想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明日天亮,你们在岭南十一寨寨口等我。如果遇见李弋戈的人可以报我的名号进村子躲避。”
李晏溪遵守诺言的方式是她带着这群陌生的忠臣,从温泉山庄后面的一条无人知晓的旧时族人开辟的通往城外的山路上出了城。
当然她也付出了深重的代价,这代价不是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而是她作为吴郡郡守之女的担当与无奈。
她炸毁了母亲留给她的温泉别院,轰鸣的火药炸毁温泉的同时,也炸毁了旁边的山体,那条出城的小路从此真正成为了历史。
所以无论那些人是忠臣还是奸细,来路与去路都已经封死,她救了他们,却不再允许他们再偷偷摸摸地踏足她的领地。
彼时的崔安屿,站在对面的山坡上,看着她大义炳然地炸毁山庄,又悲伤无助地蜷缩晕倒,心里拧成了一片。
他发誓,他要赔她,一座温泉山庄。
如今,他做到了。
李晏溪一度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脑胀,好在室内馨香,偶有兰草之气压一压心头急火,她望着崔安屿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道:
“那个投石问路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这件事,一直被她视作污点与隐患,可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好像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以及正常的轨迹。
在向李晏溪求助之前的那些时日,李弋戈的人封了城门,崔安屿的小队没有出路了。几个人一直在寻找出路,崔安屿觉得岭南十一寨所驻扎的地方是吴郡地势最高、山林最茂密的,说不定就能找到一条小径通往一山之隔的越县。
崔安屿那几日都在岭南十一宅附近徘徊,直到有一日遇见了李晏溪孤身而来。
那一日是李晏溪亡母晏昀端的生日,李晏溪下马与岭南十一寨的守卫交谈了几句,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发了火,冲着围过来的村民大声嚷嚷了几句,崔安屿隔得远,并未听清。
他一直好奇,李晏溪与她的母族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她与那些村民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厌恶他们,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是会为他们出头,承担其那一份独属于她的职责。
崔安屿趁着村民都围着李晏溪的间隙,身手敏捷地溜进了岭南十一寨的门口,他一路小心走了一段蜿蜒的山路,最后停留在李晏溪的温泉山庄周边。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里有温泉,地有凹陷,山壁间有错落的凸起,如果有通往外界的小路,那么这里无意是最有可能的。
崔安屿绕着那座温泉山庄四处走了走,发现两侧的树木生长不仅茂盛,还很野蛮,那些枝叶上很多都长了倒刺,哪怕中间有路,肉体凡胎要从里面穿过,脱一层皮不说,很可能还要被蛇虫侵扰。
崔安屿果断地放弃了在四周搜寻逃生之路的可能,遂把目光瞄准了李晏溪的温泉山庄内部。
这里并没有人把守,设防只有一人高的篱笆门,这篱笆门也就能挡一挡普通村民和山里的走兽,像崔安屿这样从小习武、身手矫捷的年轻男子,几乎是一跃,就跃到了篱笆门上。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几面矮墙,几间落败的房舍,顺着流水的声音一路向内。
终于在后院一处山壁间的凹槽处,发现了那一眼生机勃勃的温泉,同样的三面山壁环绕,只有一面正好对准了崔安屿的视线。
温泉壁上铺了小颗粒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和水气氤氲间,泛滥起层层叠叠的一圈圈光晕,五光十色,似岁月的馈赠,年轮的宝藏。
但是,崔安屿看不见这些了,他只看见了一个背对着他的裸露的少女。
她有着光洁美好的背影,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纤腰袅袅不盈一握,丰臀饱满翘挺,修长白皙又笔直的腿在水里晃悠......
崔安屿被这猝不及防的美丽击退了脑中所有的思考,他下意识地别开眼去,可那曲线玲珑的背影就仿佛深深印刻在他脑中一般,越回避就越抓人心肝。
水声把崔安屿拉回到了眼前的现实,那个裸露的少女她似乎动了,她要转过来面向崔安屿了.....
忽然一颗小石头“扑通”一声自身后跃入温泉中,李晏溪被吓了一跳,赶紧钻到了水里,后面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别转身,别回头,在下只是投石问一下路。”
李晏溪又羞又恼,她悲愤地回头,想要看一下那个色胆包天的偷窥者是什么人?
居然擅自闯入岭南十一寨的禁地!
这个时候那个低沉的男声又响起来了,他说:“小姐,这个时候,无论你看见我的脸,或是我看见你的脸,都不是很好的选择。不如我们就此告别,就当从没见过。”
李晏溪竟然真的琢磨了他的这句话,竟然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她楞了几秒,在这眨眼的功夫间,崔安屿飞速地撤离,狼狈地逃走。
他这一生的狼狈都留在了吴郡,留在了岭南十一寨。
惊鸿一瞥,从此再不能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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