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说的有理,但您有一句话说错了。”
说起来崔安屿无官无职,偏偏在殿前敢做敢说,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碍着承平侯府累世公卿的颜面,还是他当年陪伴天子读书的少年情谊,竟也就由着他在殿前各种胡言乱语。
“不知我哪句说错了?”礼部侍郎陈大人战战兢兢,承平侯府的纨绔若是有心要挑他的刺,那他身上的刺便多如白鲢,挑也挑不完了。
“我夫人可不是误入蛇阵,而是被蛇堵在那儿的。”崔安屿面带微笑,桃眼微眯,分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出了丝丝寒意。
“这又有什么分别吗?”陈大人道,这纨绔讲起理来神神道道,让人忍不住心慌。
“陈大人莫急嘛,且听我给您和诸位讲讲,我夫人怎么就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围场撞见了蛇!”崔安屿道,绕了一圈,他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林析墨也想知道,眉眼微动,神思都汇聚在了崔安屿的身上,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人该有的表情。
“我方才问过婢女,婢女同我讲,她们原先也觉得是自己点儿背,偶然遇到了蛇,后来发现不对,蛇越来越多,而且她们的目标鲜明,我夫人移动到哪里,它们便转向哪里。”
皇家猎场突然出现了这么多蛇,这耸人听闻的事情被崔安屿不紧不慢地层层剖析,众人都被他带进了情绪里,就连天子也侧着耳朵听得认真。
谁知在这万分严肃的陈词中,崔安屿却开起了玩笑:“这便十分奇怪了,我想这些没骨头的东西定然没有我这样独到的眼光,知道我夫人的美貌更胜于她的两个婢女。”
崔安屿话刚落地,迎面而来的是一盏青釉陶瓷杯,里面还有些茶水倾洒而出,崔安屿赶忙往旁边让了一下,差点撞到了林大学士的身上。
林大学士的脸上又多了一重表情,叫厌恶。
天子不耐地发话:“崔安屿,说重点。”
崔安屿应道:“陛下放心,下面句句都是重点。我夫人察觉不对,便细细寻思了她与婢女身上的不同之处,她们一道从家里出来沿路也没有用过什么不同之物。若说不同,倒是有一物,那便是围猎开始时内务府发的箭囊,我夫人有,而婢女们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内务府的管事秦公公赶紧出来反驳。
开什么玩笑,林大学士放火烧山还能扯到他内务府的头上。
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崔安屿又怎么会放过他呢?他连正眼都没有看那阉人一眼,便继续道:“我夫人使尽力气把箭囊扔出去,果然,大多数的蛇,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到那箭囊上面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我夫人赶紧让两个婢女撤离呼救。而她自己则举着弓弩,对着最后一条执着地盯着她不肯离去的蛇。”崔安屿平淡地说着,但内心却无限苍茫。
他可以想象,彼时李晏溪心中的苍凉。一箭决生死,不是蛇死,就是被它咬,只可惜开弓之人已非昨日的巾帼英豪。
那一箭射偏,毒蛇飞扑而至,其余的蛇也迅速反扑过来。
所幸,李晏溪对自己如今的战力并无信心且十分有自知之明,那一箭射空后,她迅速从袖口掏出两颗火石球,打头的那条毒蛇被炸出几米远。
然而,这毕竟是下策,火是禁忌,火器就更是禁忌了,若让天子知道,吴郡太守之女私藏火器,那恐怕比放火烧山,罪名还要大。
李晏溪艰难地弯弓,射向被火石球炸起的焰火,蛇群密集,只能火攻,而射焰火使其蔓延又比射一条活物要容易多了。
况且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救兵,林大学士的箭,不管不顾,带着如怒火般旺盛的火苗呼啸而来,瞬间点燃了山林。
然后他飞速穿入火光,看着手指颤抖、躯干发软的李晏溪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瘫软下去,直到悄无声息。
“那条蛇,盯着我夫人,当然是……”崔安屿故意脱长了音节,众人以为他又要说李晏溪美貌无双之类的无稽之言,纷纷把耳朵转了过去,有的甚至干脆来了个闭目塞听,以免污了尊耳。
没想到这会崔安屿真的一点也没有开玩笑,他说,“无非是因为,我夫人身上,沾染了箭囊上的气味。”
“胡说八道!”秦云南秦公公赶紧反驳,事关脖子上头的物什,且证据又被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秦公公反驳起来自然底气十足,举止自得:
“陛下,崔三公子所说纯属无稽之谈,东北这一片荒林因为有沼泽,奴才们也不得深入打探,若是有几条蛇,那也再所难免,怎么就扯到箭囊,什么气味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头上。”
崔安屿当然知道纵有实证也难以让天子近臣松口,况且他只凭了只字片语。
那只箭囊,那些蛇,葬身在火海,算是没有了证物,阿桃阿碧都是崔府的人,也无法出来作证。
“秦公公要证据,碰巧本公子向来是个实事求是,讲道理的人,绝不会冤枉任何人。”崔安屿绕着秦淞寒走了半圈手还亲热地搭在他的肩背上,那做派,像是个久居高位的执法者。
秦淞寒是从前朝侥幸活过新朝的阉人,没有几分定力和手段,老早就给老皇帝殉葬去了。
他一脸谦卑、神色如常,摆明了一副崔安屿这纨绔的话听不得的模样。
秦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他犯得着设局残害一个内眷吗!?
李晏溪初登京城交际,就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吗?
而且还是宫里的人,这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但是天子不发一言,侧耳聆听,大有任凭崔安屿大言不惭说下去的意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秦公公以为那箭囊已经被烧毁,只要抵死不认就可以了,那股味道被你们巧妙地炼制在箭囊的熏香里难以辨认,内子之死谁也怀疑不到你内务府的头上。”崔安屿继续道。
“疏不知此番算漏了两点:一来我夫人发现了你们的图谋,将箭囊抛出,试问若是箭囊没有问题,内子又为何要急于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把全力那箭囊扔出去呢,这一点我夫人的丫鬟可以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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