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吴郡的嫁妆,已然是李晏溪的一块金字招牌,崔安屿领着崔婉莹进宫面圣,听说皇后娘娘就单独赞了她胸前李晏溪给的一个玉件,玲珑通透的玻璃种小貔貅,上头一点葱郁的帝王绿,确实是佳品。
吴郡产玻璃种翡翠,娘娘不赞人,只赞玉,意味幽长。
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日,是婉莹县主第一次公开展露于各世家门庭的眼皮子底下,比起出身卑贱的崔婉莹,陪同的崔三夫人李晏溪也引起了各府的浓烈兴趣。
“听说是个其貌不扬的,你想啊,吴郡郡守的女儿配承平侯府的三公子,虽说承平侯府的门第是不错,但崔三公子到底是个无官无职的,说起来也配得上,何苦要以半壁吴郡做嫁妆。”一个锦衣华服、高髻入鬓的贵妇人道。
“姚夫人说的是,必是有什么瑕疵,才要如此贴补的。”一个粉色团袍的妇人跟着说道。
高门嫁女的风气,在嫁妆这一项上的攀比,从古至今都没有停歇过。本来不过都是几间庄子几个铺子的差异,无伤大雅,各自暗讽几句,心里气恼一番也就过去了。
偏李晏溪携半壁吴郡的财富入京,又刻意绕着京城走了一圈,红妆十里,金玉琳琅,打破了世家嫁女一贯的平衡,引起了京中世家贵女们的公愤。
打探消息回来的阿桃非常气愤,听着阿桃抱怨的李晏溪一脸无辜。
家财万贯的乐趣她领略的不多,但是怀璧其罪的烦恼她每天都能多出来一桩。
“小桃儿莫要生气了,不值当的。京中的贵妇,家里头的老爷少爷大都在朝庭上担着官职,言官的笔无时无刻不压在他们的脖颈上,作为官眷,何至于就如此嘴碎。”李晏溪轻摇着紫兰色的折扇,崔婉莹一双乌黑黑的眼珠子满含期待地望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李晏溪点了点崔婉莹的脑袋,笑着道:“你阿,终日少言寡语的,可心里明白着呢,今日偏要让你来猜一猜,她们为什么要说这些。”
崔婉莹一身水粉色的襦裙曳地,端端正正地坐在李晏溪旁边,辫子上两个白绒小球随着她的脑袋晃动一跳一跳的,不夺目,只是娇俏可爱,让人忍不住侧目。
她想了想,没敢往下说,但李晏溪一直笑望着她,鼓励她,阿桃阿碧也都期待地望着她,她便鼓起勇气说了:
“女儿想,她们这样说,三分可能是出自本心,七分可能是,有什么大人物想听。”
李晏溪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崔婉莹被封了县主,不论这个县主是怎么来的,于她而言,是荣耀,是体面,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场面上的交际。
她若不机敏,那么等待她的困境,一点也不会比李晏溪自己少。
毕竟崔婉莹的过往,可一点都不光彩。
而她的品级,在这个遍地权贵的京城,又远远没有达到震慑各方妖魔鬼怪的地步。
两厢落差,最是落人话柄,拿捏不好,便可能在这个圈子里一直抬不起头。
“什么嘛,分明就是她们无事生非,要编排我们家小姐。”阿桃气鼓鼓地,袖子都快抡到胳膊肘了,这要是在吴郡,这会那些嘴碎的说不定就已经被阿桃身体力行地收拾了。
可惜,这里不是吴郡,是京城。
是遍地权贵,仰人鼻息的,天子之城。
阿碧年长阿桃几岁,也沉稳很多,她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好像是有一个年轻贵妇,红妆骑服,个子高高的,眉眼看上去很是高傲,从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这么说,阿桃也不摩拳擦掌了,细细回忆一番,插话道:“对,对,我记得那位,后来有位姑娘说‘崔三公子真是命苦,被圣旨压得没办法,不得已娶了吴郡的那位丑妇,天天只能留连在欢场苦中作乐。'那位贵妇还抿唇轻笑了一声呢,众人见她笑了,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李晏溪瞧着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怕她一个冲动站起来,掀翻了马车顶,伸出手轻轻拍了她两下,示意她淡定一些,又转头对阿碧说,
“去打听一下那位是哪家的王孙贵族,看看我李晏溪究竟是招惹了哪路神仙?”
春日的草场,郁郁葱葱,满目生机,处处盎然。
李晏溪第一次见到了大雍王朝的君主,而立之年的帝王,褪去了少年的意气,渐成王者的雍容,他玉立于阶上台前,两侧林卫侍剑而立,王公内眷翘首台下,君王弯弓,盘龙雕翎的天子箭,和着风声,呼啸而过,正中空中略过的一只白鸽。
众人欢呼,天子开弓的一箭,在白鸽,在强兵,在万里疆土、海晏河清。
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崔安屿捏着她滑润的一只纤手,附在她耳边,私语道,“一只放飞的囚鸟罢了,激动个什么劲!”
李晏溪环顾四周,索性众人都沉醉在天子那一箭的亢奋中,没人注意到小两口的靠近,更没人听到崔安屿这大逆不道的言语。
这纨绔,究竟有没有底线?
就在半刻钟以前,正当李晏溪还在踟蹰要如何面对京中一众贵眷,头疼地和阿碧、阿桃还有莹莹躲在自家马车上恶补各家京眷的面容、称呼,时不时还掀起车帘来细细比对一番的时候,
这位紫衣华服的倜傥公子一把把她拽出了温暖的避风港,亲热地挽着她,在一众王侯、京官、贵眷的注目下,潇洒地遛了一圈,边走还边打招呼:
“好久不见,姚大人,前些日子和您家小舅子在满席楼喝酒,还说起您最喜欢那一道夫妻肺片呢,改天定当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满席楼的夫妻肺片确实是工部尚书姚子非的最爱,但小舅子却有些歧义,李晏溪做过功课,姚大人的原配夫人并没有兄弟,时常走动的那位妻弟实则是姚子非宠妾的亲弟弟。
本来一个小妾的弟弟是没有这个体面称小舅子的,可偏偏那位宠妾十分貌美,甚得姚子非欢心,她这个弟弟又十分争气,履立军功不说,重要的是在立场的选择上也十分先明,官职虽然不高,却是跟随天子多年的老人,姚大人在很多方面都要仰仗他的这位小舅子。
姚夫人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她的目光越过面冠如玉,又笑得春风如许的崔家纨绔,落到了他身后的那位极少露面、却因嫁妆名满京城的娇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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