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溪的心底,对崔安屿生起了厌恶。
自从母亲死后,她便成了寡情的人,极少对人有额外的情绪,比如爱,比如憎。
她不屑于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甚至连话也懒得多说。只是如今,身为人妇,很多时候她被架着往前走,轮不得她有半分的后退。
女子的婚约,果然是没有回头路的。
“三爷可有叫带上两名妾室的籍契?”李晏溪对着林妈妈道。
那婆子迟疑了片刻,点了头答,“是”。
这便没有什么不明白了。
“林妈妈,您是府里的老人,在外头护着三爷的面子是好事,但在我这里,就不用再给爷们遮遮掩掩着了,有什么事情说开了,我也好有个准备。”李晏溪这样说完,并不给林妈妈辩驳或奉承的机会,摆手叫她下去。
总归她李晏溪是这个府里明媒正娶的夫人,想要和她说上话,首先得看她愿不愿意。
“夫人,妾身不愿意。”一个小妾赶忙表态。
“夫人,妾室也不愿意。”此起彼伏。
......
身为人妾,本就有诸多的不得已。好不容易在承平侯府的大树下寻到一席庇护,谁又愿意去做那欢场里的赌注。
“夫人,三爷许是喝醉了,老奴找几个小厮去把三爷接回来吧。”崔府别院的管家齐临建议道。
李晏溪笑了,醉酒之人又怎会记着命人带上籍契,而崔三小妾们的籍契又分明是由她这个正房娘子收着的。
显而易见的,崔三,又在给她找事!
李晏溪初入侯门,她若随意打发了两个小妾去,失了这府里的民心不说,侯府里的老爷太太们说不定还要治她个无脑纵容之罪。
“你们谁,愿与我,一同去?”李晏溪扫视院中众人,声音轻柔却又无比坚定。
“夫人,您要亲自去?!”阿珠一声惊叹。
“是的。”李晏溪面目平静,冲着她们微微一笑。
阿珠想劝,阿碧拉住了她,从来小姐不温不火,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夫人,您是三爷明媒正娶、十里红妆迎娶进来的,您亲自去那腌臜地方做这商贾交易,这要传出去,让三爷和侯府的脸往哪里搁啊?”林妈妈虽得了李晏溪的冷落,本该回避一二,但在这影响侯府和三爷声誉的关键问题上,她还是要站出来说道说道。
“是啊,夫人,这如何使得,妾室们交了籍契,打发、买卖、赠送,在京中,尤其是大户人家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您不一样啊,您是当家的主母,您的颜面何其贵重,承平侯府的颜面也不容有失啊?”齐管家帮着说道。
这要真叫三夫人亲自去了,叫醉酒的三爷一时头脑不清,给当作赌注输给了对家,崔府可真的是要颜面扫地了!
“怎么你们是觉得三爷今日敢赌妾,明日就不敢赌妻么?”李晏溪一圈一圈绕着腰摆上的绦珞,慢条斯理道:“你们三爷但凡是个要颜面的,就不会有今日,还有从前这许多事,可想他自己是不在意的,既如此,身为崔三夫人,我若在意,便显得小家子气了。”
“夫人不怕,雪英也不怕,雪英陪夫人去。”方才那个紫衫女子把心一横道。
“霄杉也不怕,愿同夫人去。”
“玉蓉也愿去。”
......
想不到崔三公子宿花眠柳,竟也能睡着几个性烈的!
一盏茶后,李晏溪一行十数人用了三驾马车,由仆从、护卫一路护送着浩浩荡荡驶向四甲坊,所过坊市人人驻足,想瞧瞧崔三夫人今日又是救得什么火,一时议论纷纷,谣言四起。
他们哪里想得到,崔三夫人今日非但不打算救火,还想要往那火堆里多加一盆碳,火烧得尽兴了也就灭了。
四甲坊三楼雅室,装饰得古朴又不失韵味,就连隔间的屏风也是绘得名家山水,若不是身处四甲坊内,旁人真是瞧不出这种清韵有格调的地界竟是京中排得上号的销金窟。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夫人。”崔安屿歪着脑袋靠在美人的软膝上,眼神迷离地瞥一眼走至他跟前的李晏溪,悠哉悠哉吃了一口美人喂到嘴里的美酒佳酿,懒懒地开口道。
李晏溪冷冷地扫一眼美人膝上的夫君,开口道:“崔安屿,别装了,赶紧起来吧。”
崔安屿一口美酒入腹,犹自飘飘欲仙,闻言嗤之以鼻,想说装什么装,本公子就是这般风流,欢场里的浪子,情场里的好手,正得意着,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夫人朝他努努嘴,他顺着李晏溪的目光望去,发现被他枕着的那美人,她的头上赫然别了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崔安屿几乎是一下子从美人的膝上跃了起来,捂住口鼻退到了李晏溪身后,并摆手让那个美人赶紧退下。
暖春的时节,满园栀子花开,时新的女眷们择一朵戴,装点一下容颜,再是正常不过了。就连承平侯府的太夫人也喜欢在脖子上挂上一串,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往往这个时节,她便不大能见得到她最最疼惜的好孙子崔安屿。
崔安屿小的时候也爱这花馨香无比,常常将其藏于枕下,却不想花香扑鼻,不只他爱,虫蚁也是十分欢喜,是以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崔家三少爷就发现自己身上爬满了虫蚁,就连私密之处也难逃厄运。
从此,栀子花成了崔安屿的禁忌。李晏溪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他们当初搬出来就是崔安屿借口这个时节侯府的栀子花开得太旺盛了,他做小辈的又不忍心拂了太夫人的喜好,只能带了新妇搬到别院去暂住。
崔安屿后悔呀,方才门房来报崔三夫人到了,他着急忙慌就扯了旁边的侍女装一番纸醉金迷的样子,都没心情去看这侍女长什么样,哪里还会去管她头上戴了什么样式的花。
如此正好让李晏溪寻到个短处,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呢!
“三爷,成亲那天,侯夫人就教妾身,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请您放心,妾身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笑话您的,也请三爷不要记仇。”李晏溪偏头,扶了扶鬓发,对仍然凑在她身后的崔安屿耳语道。
崔三爷恢复了神智,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坐回方才那张软榻上,并拍了拍旁边空出的地方,用眼神示意李晏溪落座。
那倨傲的神情仿佛在说,爷才没有记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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