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5章 白莲花
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子昱,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诏便道:“臣愚钝,请陛下赐教。”
“老五他是被老四用邪术操控,才会做出逼宫这种事,那附身在老五身上的傀儡,是朕与钦天监监副亲眼所见,傀儡也向朕认了罪,老五确实是无辜。”
这件事是清辞设计,楚诏已经知道,不过不是说是钦天监监副伙同荣郡王做法的吗?这里这个钦天监监副是?
文熙帝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心领神会地解答:“是原来的保章正天枢子,朕看他着实是个能人,刚好处置了原来的钦天监监副,便提拔了他上去。”
楚诏顿了顿,拱手道:“恕臣直言,就算五皇子起兵逼宫是被傀儡控制,但河中府的十五万私兵又怎么说?豢养私兵同样以谋反罪论处,何况那是刀枪甲胄俱全的一支成熟军队,五皇子哪怕没有付诸行动,心中也确实图谋不轨。”
文熙帝摇了摇头,手指在半空中虚点了一下楚诏,道:“朕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子昱,你大意了,竟让宵小蒙骗过去,那些私兵不是老五的,是老四的。”
楚诏眉心一抽:“四皇子?”
文熙帝微笑:“你从河中府抓回京的叛将里,是不是有一个姓王的?”
“是,他乃五皇子的族亲,深得五皇子信任,能调动私兵的信物半块燕鸟纹玉玦就是在他手里。”楚诏道。
“非也。”文熙帝摇头,“他姓王名杰,是老四侧妃王氏的远房堂弟,与老五没有半点关系。至于燕鸟纹玉玦,老五说,他的玉珏一直放在王府的密室里,很少会拿出来,怎么会出现在河中府他也不知道,朕猜测可能是进了贼,被盗走了。”
楚诏猜得到燕竹一定会趁机洗白自己,只是没想到他的说辞竟然这般敷衍,尤其是后半句,进贼?一句进贼,就把铁证如山的证据都推翻,这可真是……
楚诏直言道:“陛下,这恐难让天下人信服。”
“老五分明无辜,朕若还是处置他,岂不是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文熙帝面色一沉。
楚诏还想再说:“陛下……”
但文熙帝直接打断了他,起身道:“不必再说了,子昱,还老五清白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你可别让朕失望。朕累了,你退下吧。”
楚诏抿了抿唇,只得道:“臣告退。”
内侍推着楚诏的轮椅出了御书房,十七马上飞奔来接:“侯爷终于出来了,我都快饿坏了,陛下是留您用午膳了吗?对了,陛下有没有提什么时候放了县主啊?咱们现在是回侯府吗?”
他喋喋不休一堆话,楚诏都没回答,面色微沉。
出了第一道宫门,他们遇到了左相,左相远远的便对楚诏拱手:“侯爷。”
楚诏也回了一礼:“左相。”
左相和楚诏都是中立党,没有参与任何一方争储,私交还算不错,他也没有避讳,直接问:“陛下是否与侯爷谈及了贤王之事?”
楚诏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陛下让我想办法,在天下人面前还贤王一个清白。”
贤王落马是他去查的,贤王造反是他镇压的,现在让他去证明贤王无辜,老皇帝岂止是会打算盘,而是把算盘打得太精了。
十七还什么状况都不清楚:“还他清白?他能怎么清白?起兵逼宫的人是他,屯私兵的人也是他,证据确凿,还要清白?”
左相沉声道:“陛下说贤王是被荣郡王用邪术控制,说那附身在贤王身上的傀儡是他亲眼所见亲手所杀,绝不可能有假。”
楚诏拂袖,漠然道:“还说负责管理兵屯里那些私兵的王将军是荣郡王的妻弟,与贤王没有半点关系,那块燕鸟纹玉珏是被贼人偷去的。”
十七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合着贤王从头到尾就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楚诏屈起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打,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王杰的身份,因为他查过燕竹所有亲朋,并没有这号人物,只是紧接下来燕竹造反失败,囚入宗人府,看起来是证据确凿,无翻身可能,他已经事情已成定局,就没再费工夫去细查王杰的底细。
没想到,纰漏竟是出在这个人身上。
难怪他在河中府时接到初九和十三的汇报,说燕怀夤夜去贤王府见了燕竹,当时他还奇怪,祸到临头的是燕竹,怎么着急忙慌的反而是燕怀?
现在看,燕怀那蠢货是被燕竹忽悠了,河中府私兵确实有他的份,只是现在燕竹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他。
燕竹一早就为事情败露后的应对做足准备,也为自己备好了后路,看来就算没有清辞,他也有办法自救出宗人府。
这个人心机深沉,深谋远虑,确实不能小觑。
左相愣了好久:“那、那洛大人呢?他被抄家灭族,刑场上可是砍了洛氏全族百余个人头,就杀一个孔山泉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这寒的可是天下人的心!”
“否则呢?把贤王的脑袋也砍了吗?”楚诏眸色清冽,“陛下从来就没有要杀贤王的意思,哪怕他真造反了,陛下至多也只是将他终身囚禁,何况现在还出了荣郡王,他就更要保贤王了。”
左相沉痛地闭上眼睛,大概是想叹一声“长久如此,国将不国”,只是还在宫中,他若说这种话,被有心人听去便是惹祸上身,只得默默捶胸顿足。
楚诏笑了笑:“大人也不必这般绝望,说到底圣旨不是还没下吗?这件事还有再争一争的余地,就像大人说的,陛下这样办是会寒天下人的心,那么寒了心的天下人激愤之下闹上一闹也无可厚非。”
左相倏地睁开眼,他是要他在朝内朝外煽动众人一起抗议?
“要不了贤王的命,但我们可以先摘了他的七珠王冠,剩下的,以后还有机会算。”楚诏不疾不徐道,“从根开始就烂了的人,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一定不会就此老实,我们走着瞧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谁叫一意孤行的那位是这天下的主人呢?左相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这就去办。”
他拱了手道别,但没有出宫,而是往御书房而去,看来是还想再劝一劝文熙帝。
楚诏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挥手让十七推自己出宫。
十七小声道:“刚才我听人说,昨晚贤王留宿宫中,与陛下在乾心殿聊了一晚上,快天亮时才出宫,主子猜得到他们聊了什么吗?”
“被关了那么久,只要不是个蠢货,都该想好见了陛下应该说什么才能脱罪,何况贤王那么聪明。”楚诏漫不经心道,“在陛下遭遇亲儿子伤害,身心脆弱的关头,他肯定是什么窝心说什么,说得陛下动了舐犊之情,没准还把陛下说哭了,最后再轻描淡写地为自己解释一番,陛下自然不会再苛责他。”
十七挠挠头:“那县主呢?”
楚诏没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眼上清宫的方向,然后淡淡道:“回府吧。”
而与此同时,上清宫内,太后倏地站起来:“元清儿进了大理寺?怎么回事?”
芳姑姑连连点头:“听洪公公说,元清儿涉嫌荣郡王操控邪术之事,陛下让大理寺彻查。”
太后皱紧眉头:“是谁到皇帝面前说这种话?”
“是贤王殿下,殿下说元清儿和荣郡王走得近,而且元清儿还曾帮他施针,自从那时候起,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由此笃定那个将傀儡放在他身上的人,一定是元清儿。”芳姑姑如实道。
太后沉默不语,脸色极不好看,芳姑姑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了,突然就对傀儡之说信任非常。”
“皇帝这个人哀家了解,他会这么信任,一定是亲眼所见。”太后重新坐下,“那个想得出这种办法,也做得成这种事的人,当真高明。”
难道又是元清儿?不,不可能是她,她都被关在天牢里了,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那岂不是真当成妖孽了?一定还另有他人在暗中帮她。
芳姑姑走近了一步,低声问:“那我们还要不要再对元清儿下手?如今元清儿已经离开天牢,楚侯爷又回了京,元清儿不会又被她逃过一劫吧?”
太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护甲,目光一闪,忽的道:“哀家没记错的话,大理寺卿杭立夫也是右相府的亲眷?”
芳姑姑愣了愣,脑子转得倒很快,马上就接道:“是,杭立夫之妻是右相府二房的二姑奶奶,按照辈分,元清儿还得喊杭立夫一声‘姨丈’。”
太后便笑了:“右相府二房那些人全都是栽在元清儿手里,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机会了。”
芳姑姑会意:“奴婢明白,奴婢这就走一趟杭府。”
……
大理寺牢房里,狱卒往地上丢了两个碗,随手从木桶里舀了一勺稀粥倒在碗里,不管汁水菜叶溅得到处都是,嚷嚷道:“吃饭了吃饭了,半刻钟时间,过时没吃完就饿着吧!”
清辞看了眼那碗,稀粥就算了,竟然还是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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