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顾唯番外（下）
在顾唯十八周岁生日当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的女友佘乔薇神秘失踪了。
在她失踪之前，顾唯曾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
起初，他还以为乔薇终于收到了他寄过去的礼物——一对绯红色的小耳钉，特意打过来感谢他的。
但是，接通电话后，他没有听到乔薇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钝响，随即，电话被挂断了。
这个不慌不忙了小半辈子，佛性至极的男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报案、打听、请私家侦探、发悬赏广告，所有能够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然而，始终没有任何音讯。
他托关系查到了最后那通电话的IP地址，显示在江滨小区。
听佘乔薇的舍友说，江滨小区好像是佘乔薇做兼职的地方，她在那里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就在这天，乔薇出门兼职，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区是刷卡进出的，顾唯蹲在门口，守了足足几个月，没有任何可用的发现。
只除了某些传得绘声绘色的传闻。
住户告诉他，前一段时间，到了夜深人静时，小区里总会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深夜剁骨头，他们向物业投诉过几次，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
物业保安说，有几家住户投诉下水道里传来令人不可忽视的恶臭味。
清洁工人说，不知打哪来了几条疯狗，蹿进楼道的公共垃圾桶里到处找吃的，怎么赶也赶不走，吓得小区里的住户一下子搬空了三四家。
联系到这些疑点，顾唯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每天不上课也不画画，就知道守在小区里。
他留心观察着每一户人家，谨慎地排查所有的线索。
到了最后，他甚至翻墙进了小区，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江湖本事撬开了房门，一家一家地寻找着她可能留下来的痕迹。
对了，兼职。
他记得，乔薇有时候会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学业，比如同学关系，比如兼职遇到的怪事儿。
那时候，他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敷衍地应和两句，压根没仔细听。
顾唯突然痛恨起自己的漫不经心来。
他努力回想，想记起她到底说了什么，其中是否有可用的信息。
“这对兄妹怪怪的，不过人很大方，我给小妹妹补习一个小时，就能拿三百块钱呢。”
想起来了……
“雇主很奇怪……他妹妹人很热情，对我也很好，但是我总觉得她对我越好，她哥哥看向我的眼神就越不对劲。”
没错，就是这个！
“你绝对猜不到，这个雇主是什么身份吧，我跟你说哦，他是个法\/医呢！是不是很酷啊？”
兄妹，法\/医！
顾唯快速地锁定了嫌疑人。
十八楼，1802室。
法\/医楼晔，及他的妹妹楼浅语！
顾唯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调查起了这对兄妹。
他每天不是蹲在江滨小区，就是守在电脑前查资料，他几乎不睡，别人给他个什么吃的，他机械地抓在手里啃，嘴唇干裂，眼圈通红，胡子拉渣，不洗澡也不换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流浪的乞丐。
别人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一律回答在：“我在找我女朋友佘乔薇。”
这反常的举动，落在亲朋好友眼里，一度惹得众人非常担心。
大家忧心忡忡地想带他去神经科做检查，企图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逼他接受乔薇已经遭遇不测的事实。
“孩子啊，别找了，妖妖灵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在某个废弃的垃圾站里发现的一截骸骨上，查到了她的DNA。”
“算了，啊，节哀，以后你能找到更好的。”
“你再伤心，她也回不来啊。人哪，总要向前看的。”
是啊，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回不来了。
人，总归要向前看的。
顾唯麻木而冷淡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奇怪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像是想通了一切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终于肯去睡觉了。
他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足足三天后，他才神采奕奕地醒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臭味儿，拿着换洗衣服就去澡堂了。
一路上，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有一个不明真\/相的热心人还问他：“你女朋友找到了没有？”
“什么女朋友？”顾唯挠了挠脑袋，看上去十分迷茫。“我什么时候交过女朋友了？”
同学们这才发现，他，居然把他交过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惨遭不测的事情给忘掉了。
不过……
对他来说，这是好事。
善良的同学们岔开话题，心照不宣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几个月后，顾唯的第一部漫画《杀人漫画》问世。
深夜。
没有开灯的厨房。
一道黑影，站在流离台前，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剁着砧板上合着鲜血的骨头。
水珠滴溅在洗碗槽里肉块上，血水流进了管道里。
管道中央，卡着一枚细细的绯红色耳钉。
一道纤细的身影，抱着玩具熊，走进了厨房，声音娇娇脆脆的，“哥？”
站在流离台前的高瘦人影，缓缓回过了头。
“啪嗒。”
抱着玩具熊的女孩子摁亮了电灯，也看清了站在流离台前剁骨头的那个人的脸。
“啊——”女孩大惊失色，“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我家的，我哥呢？”
她的目光迅速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似曾相识的一切，化为莫大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大脑。
她拔腿想逃，却被一把贴着自己脸颊飞过去的剁骨刀吓得僵立了片刻。
“逃？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他一步一步，面上带着冰冷的笑意，走近她，“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就是这么对她的？”
《杀人漫画》刚发布时，人们只当是一部画风还不错、剧情也挺有意思的暗黑恐怖漫，但很快，有人发现，在江滨小区1802室，发生了一起和漫画内容如出一辙的命案。
这部漫画，是一部可以杀人的漫画！
顾唯一夜之间成了知名漫画家。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在梦里，有一个叫做乔姬的女人。
他希望这个女人可以如同命案一般复刻在真实世界里。
他执着地认定了自己的梦具有预知能力，一次次地画出自己的梦境并使之实现，并且以此为由，坚定了乔姬一定会从漫画里走出来，永远跟他在一起的念头。
于是，就有了前面的故事。
尽管不记得楼氏兄妹的事情，但在潜意识中，顾唯希望这对兄妹不会再出现，他跟乔姬可以一辈子相爱相守。
可是，心理学上有个效应，叫做墨菲定律。
你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楼氏兄妹，最终还是出现在他的幻想之中，毁掉了他自欺欺人式的生活。
现实与梦境泾渭分明，隔着一条叫做“生死”的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长河。
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预言家，更没有什么言灵。
有的，只是一个因为痛失挚爱而疯狂报社的漫画家。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得死，所有让她不开心的事情都得消失。
只是……
他有一千种杀人方式，却难求哪怕一种救人的法子。
“这叫做创伤后应激反应。”心理学教授指着顾唯的病案，对胖婶说道。“他为了逃避现实，完全活在了自己幻想的生活里。根据现场看到的漫画图、女性衣物，可以看出来，他以为自己长期跟一名女性同居，而这名女性……”
心理学教授瞅了抹眼泪的胖婶一眼，“正是他死去的女朋友，佘乔薇。”
“顾唯是个好孩子。”胖婶擦掉眼泪，哽咽着道。“是我们家乔薇命不好，我们也很希望他能够恢复正常，不要过度沉浸在痛苦中，没想到……”
胖婶是在收到妖妖灵的死亡通知，赶来替乔薇收拾遗物时，发现了顾唯的不正常的。
这个善良的中年女人，企图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深爱过自己女儿的男孩，她替他联系了医疗机构，时不时給他送衣服送吃的，拿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没想到，顾唯的臆想症被治疗好以后，他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就在1802室的厨房里。
他希望能够陪着她，让她不那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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