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沈嘉月番外
他一直在等她。
等了有多久呢？
他已经不记得了。
时光的流逝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他的世界一直停留在她走的那一天。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
6月8日。
高考第二天。
那一天，冲出考场的学子们兴奋地拥抱大笑，发泄似的撕掉看了、读了、写了三年的书本和试卷，相约奔赴一场又一场的离别聚会，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将来。
名牌大学。
翘课。
毕业旅行。
漂亮女友或者帅气男友。
崭新的开始。
——可对他而言，那是他旅程的终点。
“哥哥，我刚刚接到妖妖灵电话说你因为打架被关起来了，我这就去派出所交钱领你出来。我不认识回家的路，担心自己走丢了。如果你先回来了，记得去找我哦！^_^——最爱你的妹妹。”
这张在事后被他翻出来的便笺一直攥在他手心里，片刻不离身。
可是，他来得太迟了，把她彻底弄丢了。
“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张身份证，姓名苏乔薇，身份证号码是……”走完程序，妖妖灵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尸体，是她本人吗？”
沈嘉月说不出话来。
白布下，她面容苍白，毫无生机，就像一个被主人随手丢弃的破布娃娃。
他很想说不是。
不是她！
绝对不是！
她明明说了要报考腐国的大学，以后请他多多担待。
她背着他自作主张地申报了保送名额，三个月后即将飞往北极熊的故乡。
她还没满十八岁，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没来得及享受。
怎么可能……是她呢？
乔薇是在一个早就烂尾的建筑工地上被人发现的。
当时，她倒在汽车后座，脑袋撞在车窗上，腿脚前伸，膝盖和脖子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淤痕，除此以外无遭遇侵犯的痕迹。
经法\/医诊断，这几道淤痕是由驾驶座上的司机掐的，妖妖灵同志在她身上提取到的皮屑和毛发经鉴定属于司机。
司机的脑袋趴在方向盘上，鲜血将整张脸染得面目全非。
他的死因是车祸。
不难想象，这必然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司机见色起意，将柔弱的女生拐到偏僻工地上，女生看出了他的意图，自知无法逃脱，挣扎间索性制造了一场车祸，和坏人同归于尽。
真的是临时起意吗？
沈嘉月有些恍惚。
昨晚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闻讯赶来的苏妈妈哭得昏天暗地，抱着尸首怎么也不肯撒手，后来还是沈爸爸安抚住了她，拿上乔薇的死亡鉴定书，将尸体带走了。
沈嘉月没有跟着他们回沈家。
他不相信，不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小别墅，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他的魂魄好像已经离了身，如一个局外人般，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幕画面在自己眼前晃过。
她给他切了水果，笑嘻嘻地问他吃不吃。
她明知道他讨厌吃榴莲，故意买了榴莲披萨给他过生日。
她穿着解开纽扣的校服，问他借浴\/室用。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幽怨而又执着地等着他跟安浔约完会回家。
她就在他臂弯里，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一副战战兢兢的小可怜模样。
或赌气，“哥哥不是喜欢她吗？我帮你把她的保送名额抢过来，她就去不了北极熊国了。到时候，说不定她会选择去腐国呢。——这，不正是哥哥你想要的吗？”
或伤感，“既然哥哥做不出选择，那我替哥哥选择好了。”
或试探，“哥哥一定是太高兴了。你一定很为我开心的，对不对？”
沈嘉月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
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她。
他将她绑了起来，不准她离开自己半步。
他忍不住想折磨她，似乎只有看到她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甚至从火葬场偷走了尸体，割掉了她漂亮的头颅悬挂在床头，将她美丽的皮囊剥下来制成傀儡，把她纤细的骨头串成项链紧贴着胸口垂坠，细细品尝着她血淋淋的心脏的滋味，以她芬香的血为墨挥就一幅好画。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她才能永永远远地陪着他。
她好似也真的活了过来，狡黠的，愤怒的，虚与委蛇的……活生生的，伶俐灵动地站在他面前。
如果世上真有阿鼻地狱，他大概已经身在其中了。
他在她身上安装了无数个针孔摄像头，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拍摄下来，贪婪地望着她生动鲜活的模样。
他见不得任何男生对她笑，觊觎她的人全部被他残忍地扒掉了皮，他甚至拉着她一起去欣赏他的“作品”，如愿以偿地在她脸上看到了更鲜明的神情——恐惧。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他将头埋在她颈间，亲吻着她的颈部大动脉。
好想咬断她的脖子。
可是，他又舍不得。
怎么办呢？
乔薇，你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他从心口剜下了一块肉，炖成汤给她喝下去。
传闻吃下对方的心头肉，将会把两人绑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得分离。
就这样吧，让他们永远都在一起，不会再因生死、时空的距离而分开。
不，没有完，事情远远没有完。
不用多久，他就从因为撞破了真\/相而惊慌不安的安琪嘴里，套取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果然。
果然是一起蓄谋已久的……凶杀案。
安父赌博欠下了巨额赌债，拿女儿安浔去抵债。安浔故意将自己装扮得很丑，提议用她爸的另一个女儿来换。
“爸爸生了她，是时候让她来尽尽孝心了。”安浔这么说着。
安浔和沈嘉月聊天套取了具体情况，然后找人通过网络冒充了妖妖灵的电话打给乔薇，用沈嘉月来引她上钩，坐上了赌徒的车。
只是没想到，乔薇反抗那么激烈，不惜和赌徒同归于尽了。
不管怎么样，心腹大患死了，安浔十分得意。她趁机接近沈嘉月，想趁虚而入，彻底俘获这个男生的心。
经过数次安慰与被安慰之后，沈嘉月对她的态度果然好了很多，甚至准备了烛光晚餐邀请她来小别墅约会。
小别墅是乔薇住过的地方，安浔心里头有些别扭。
但是，同时，小别墅也是沈嘉月的地盘。
沈嘉月本来就是她的。
他的地盘，她迟早会成为真正的女主人！
最后，安浔还是坚定地赴了沈嘉月的宴，在沈嘉月温柔至极的注视下，微微抿了一口红酒。
小别墅里，安浔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凳子上，身边堆满了破铜烂铁，还有几个巨大的用黑布盖着的笼子，里边传来古怪的声音。
等看清在窗边坐着的人，想起晕倒前喝过他递来的红酒，安浔整张脸刷一下变得比墙壁还白。
“嘉、嘉月？”
这样的沈嘉月，让她感到十分害怕。
“醒了？”他头也没有回，手指轻叩在窗台上，声音很轻。“你能醒来，真好。可她，她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话间，他微微侧了侧脸，安浔这才发现他胸前猩红一团，仔细看似乎还凹进去了一大块，吓得她瞪圆了眼。
安浔觉得沈嘉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知道，其实她不希望见到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看到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嘉月慢慢地拿一根木棍挑起黑布，笼子底下密密麻麻的蟑螂、蟾蜍、蛇，让安浔吓破了胆，大声尖叫起来。
他将笼子打开，启动了乔薇那些奇怪的物理装置。
“慢慢享受吧。”他躺回了自己的摇椅上，手心攥着那张便笺，任由无数蛇虫覆盖自己的身体。
“乔薇，我来带你回家……”
那双幽暗的桃花眸，缓缓合上。
“等我。”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小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撬开，表情冷酷的夏夜星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房子里的狼藉，点燃了煤气。
一场意外，沈嘉月和安浔葬身火海。
数月后，国际机场里，夏夜星戴上太阳镜，登上了一班飞往北极熊国的飞机。
这班飞机，最终因空难而神秘失踪，全体乘客一同被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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