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鲜衣怒马驾驶员
霹雳虎,多么锋芒毕露的绰号,傅平安不禁脑补起这位赵老板的形象来,他一定是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威猛汉子,如果生在古代,这样的猛将一定是使双锤的,对了,他肯定够狠、义气、兄弟多,不然怎么可能成为淮门四虎之首呢。
“他一定很能打吧。”傅平安一脸神往,“不然也不会以霹雳为名。”
王俊说:“能打是肯定的,赵光辉是淮门第一个空手道黑带,不过叫霹雳虎倒不是因为能打,而是第一,他霹雳舞跳得好,第二,他长得像吴奇隆。”
吴奇隆是当年风靡一时的小虎队成员之一,虽然小虎队在傅平安上一年级的时候就解散了,但不妨碍他听过这个老组合的歌,更知道吴奇隆有多帅,赵光辉竟然长得酷似吴奇隆,那是必定也是十足的帅哥,这个新发现让傅平安心中茜姐的故事更具有了一些浪漫色彩。
本来在他心中,这是一个江湖大佬和女大学生的故事,大佬在歌厅看到身世飘零的女大学生被地痞欺负,仗义出手,不求回报,女大学生却是性情中人,咬定青山不放松,百折不挠,终于冲破重重枷锁,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怜大佬身陷囹圄,女大学生怀抱着小襁褓苦守寒窑八年之久……
不过现在看来故事比想象的还要精彩,这其实是一个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浪漫爱情故事,男的帅女的靓,堪称淮门版的天若有情系列,一时间傅平安脑补出无数凄美**,荡气回肠的情节,喃喃道:“单凭这个故事,就能下一箱啤酒。”
王俊纳闷道:“什么故事?我刚才给你讲故事了么?”
傅平安说:“我在感慨霹雳虎和茜姐的故事,当年他俩的爱情一定是江湖上一桩美谈吧。”
这会儿上来几个顾客,王俊忙着招呼他们,忙完了才过来,手上拿着一杯调好的饮料:“来口硬的。”
“这是什么?”傅平安举起这个装满冰块和深色液体的长直身玻璃杯端详着,看起来冰冰凉凉很好喝的样子。
“长岛冰茶,江湖人称失身酒。”王俊挤眉弄眼,“别被它的表象迷惑了,劲大的很,酒量差的女生一杯就倒,美国人说这种酒是bangforthebuck。”
傅平安试着尝了一口,酸中带甜,爽口无比,但确实是烈酒,后劲很大。
“下回有瞧上眼的妹子,带过来,来一杯长岛冰茶就上手了,比**强多了。”王俊挤眉弄眼,一脸猥琐。
一句人渣就在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社会不比学校,同学之间怎么开玩笑都行,傅平安觉得和王俊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只是讪笑:“我用不着这个。”
“书到用时方恨少,技不压身,多学点本事没坏处。”王俊拿出雪克壶,向傅平安演示如何调配血腥玛丽,他的动作流畅潇洒,傅平安大开眼界,原来鸡尾酒可以这么复杂,除了番茄汁和伏特加,还能加入辣椒油胡椒面和盐,完了还用柠檬片和芹菜杆装饰,喝一口酸甜苦辣俱全。
“好喝么?”王俊问他。
傅平安摇头:“这是下饭的辣咸汤么。”
王俊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个味,学会这个泡妞事半功倍,来,我教你。”
傅平安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地位还是蛮高的,王俊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呢,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新人这么好,当然大姐大的司机除外。
几杯鸡尾酒下肚,傅平安就飘了,他是有些酒量的,但喝这种勾兑的玩意容易醉,醉眼迷离中,奥运会开幕式都变得恍惚了。
……
傅平安正式成为陈茜的司机,他很自觉的将自己的装扮更新换代了一下,以前做学生时穿凉鞋、沙滩裤和印着广告的T恤,现在开着一百多万的悍马车,必须要有一个新形象,他参照其他人的穿着,给自己买了条卡其裤子和黑色POLO衫,还有一副批发市场买的廉价山寨雷朋太阳镜,别管天多热也不能穿凉鞋,必须运动鞋。
人靠衣裳马靠鞍,傅平安捯饬一番后,看起来像个大人样了,他还搞了个山寨的小皮包夹在腋下,包里放着烟和打火机,但钱包一定随身携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项大刚那种老贼留给他的教训能记一辈子。
在同学们还在欢度暑假的季节,傅平安已经完成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成为淮门一姐的专职司机,是不折不扣的江湖新人了,工作很忙,几乎没有个人的时间,不是看着小辉学习就是出车,傅平安乐在其中,他正是精力旺盛无牵无挂的年纪,又对社会上的一切充满好奇,这工作非常适合他。
悍马车的后备箱里随时装着半箱五粮液,几瓶红酒,几条软中华,用于日常应酬,傅平安的隐形福利很多,中华烟随便抽,茜姐不用车的时候,他可以把悍马开出去嘚瑟,有一天中午他就把车开回了家,不但把范东生叫上来兜了一圈,连老爸都被俩儿子架上车,感受了一把豪车,不过范东对悍马的评价不高,他说这玩意跟老子当年开的跃进130差不多,坐起来比奔驰差远了。
有一次傅平安开着悍马还遇到了李根,正巧李根也刚趁暑假拿了驾照,开着家里的汉兰达在大街上兜风,两辆车等红灯时并排,傅平安特地降下车窗打了个招呼,他从李根的眼神里看到了迷惑和羡慕,不由得洋洋得意,鲜衣怒马的感觉相当不错。
八月过去了大半,傅平安鞍前马后的跟着茜姐去了很多地方,对陈茜的产业也有了基本了解,除了洛可可酒吧,陈茜还拥有一个铝土矿,一个带冷链库的物流园,一个物流运输车队,这很出乎他的意料,江湖人士不都是开洗浴中心、垄断土石方运输么,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靠好勇斗狠赚钱,而茜姐的产业则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他对茜姐不禁又增添了几分佩服。
陈茜的日常工作并不是管理旗下企业,而是应酬交际,说的再精确一点就是喝酒唱歌,不管是在外地请客还是本地招待,陈茜一定会选择最高档的餐厅,一定要最大的包房,包房里必须有洗手间和音响系统,喝酒首选五粮液,烟是软中华,菜品肯定是最贵最鲜的,傅平安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莫过于排骨,跟着茜姐当司机之后才见识了什么叫山珍海味。
茜姐海量,千杯不醉,白酒一斤起步,红酒啤酒不拘数,喝了酒就唱歌,偏偏歌喉如天籁,这两手绝活无往而不利,不管应酬的是政府高官还是商界精英,一律通杀。
大多数时候陈茜应酬会带上傅平安,并且带着他上桌,对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弟弟,酒桌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和陈茜地位相仿,平起平坐,别人也会半开玩笑的问是不是干弟弟,陈茜就会一本正经的解释傅平安的历史,说这孩子可是咱们淮门见义勇为的英雄,有证书的。
于是酒场上就多了一个话题,宾客们少不得对这个年轻的驾驶员高看一眼,傅平安明白这是茜姐在提携自己,把自己真的当亲弟弟培养的,他耳濡目染迅速吸收着一切能看到听到的知识,他所处的层次目前只能学到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如何选择请客的饭店,点菜的技巧,酒场上的座次和规矩,这些知识是没人教的,全要靠自己观察领会。
比如点菜时不要问别人吃什么,而是要问有什么忌口,菜品的数量随着人数变化,一般要比人数多一个,凉菜热菜汤和主食都不能少,不管客人喝不喝酒,桌上必须有酒,这叫做无酒不成席。
当然从茜姐这儿学到最重要的是做人的道理,陈茜做人有两大原则,一是守诺,二是仁义,约好的时间她必定早到十五分钟,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对待下属和生意伙伴,她总会给对方留有一份尊严和体面。
傅平安觉得已经学得够多了,但是一件事把他打回了原形,九月上旬的一个星期一,矿上来电话说出事了,急需茜姐过去处理,铝土矿在一百多公里外,开车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茜姐在电话里答应两小时后必到,然后催促傅平安开快点,注意安全。
可是悍马车还没开出小区就出了事故,他们直行,被一辆左转的出租车擦碰了一下,出租车司机下来查看情况,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穿着邋遢,车也破破烂烂的。
悍马车一百多万属于豪车,修起来一般人承受不住,出租车司机是社会底层群体,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傅平安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这种劳动人民,忍不住回望茜姐,茜姐心领神会,说你下去看看,不严重的话就让他走吧。
傅平安下了车,出租车司机还在查看他那辆破车,悍马太硬且底盘高,基本上毫发无伤,但出租车的保险杠瘪了一大块。
“你走吧,不让你赔了。”傅平安说。
的哥直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忽然之间就满嘴脏话,说你把老子车撞坏了不想赔钱还想欺负人么!
傅平安说:“我直行,你左转,是你违章在先,你怎么还骂人。”
的哥嗓门很大:“开悍马了不起么,开悍马就能欺负老百姓么,把我车撞坏了就得赔,还得赔我误工费。”
小区里很多人围了上来,进出车辆也被堵住,的哥更加来劲:“都看看啊,都看看,黑社会欺负人了”
陈茜有些着急了,路口堵成了长龙,再这样耗下去肯定要迟到,她开门下车,说平安你处理吧,我先走了。
的哥看见陈茜,顿时眼睛亮了,大喊道:“大家都看看,黑社会老大的二奶开悍马车,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陈茜怒了:“你说什么!”
的哥把目标对准了陈茜,开始拉拉扯扯:“别走,你给我说清楚再走,赔多少钱,利索点给个数。”一边纠缠一边动手动脚,而傅平安则完全没反应过来,傻站在一边看着。
陈茜说:“平安,报警。”
傅平安打电话叫交警,可是交警听说事发地点是小区里面,表示那不归他们管,建议打110解决。
陈茜已经忍无可忍,说平安你给我拽着他,我得先走。
傅平安这才上前拉住的哥,的哥大喊:“是这个女的开的车,这女的喝酒了,酒驾还想跑!”
围观群众分不清到底是谁开的车,他们也不在乎是谁欺负谁,谁讹谁,反正有热闹看就好了。
陈茜气笑了,问的哥:“没完了是吧,我这有正事呢,和你耗不起,你说个数吧。”
的哥说:“换个新杠,耽误我两天出车,加上误工费,你给八百块,立马走人,我不拦你。”
他的车是一辆老款捷达,起码开了二十万公里,保险杠坑坑洼洼千疮百孔的,瘪了的这一块也根本用不着换,用暖风机吹两下就能复原,就算换全新的保险杠,也用不了八百,这纯粹就是讹诈。
八百块钱对陈茜来说就是一顿饭的事儿,快速解决这个麻烦,不要因小失大,这才是正确的处理办法,傅平安以为茜姐会和的哥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个合理的价钱搞定,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茜姐采用了另一种方式。
陈茜用手机拍了两辆车的情况,对的哥说:“你违章在先,敲诈在后,证据我已经掌握了,有录音有照片,我现在联系律师和警察,你不是闲的没事想玩么,我就陪你玩玩。”
按理到这儿的哥也该收敛一下了,可他偏不,依旧气焰嚣张,口口声声都是黑社会欺负人,我就不信这个邪。
陈茜打了个电话,让老六带几个人过来,又打给相熟的***指导员,让他派人过来处理。
警察很快来到现场,紧跟着老六带着一帮刺龙画虎的伙计也到了,的哥现在才知道踢到铁板,开始服软,说好话,求饶。
陈茜说:“我不欺负你,咱就按法律程序走,我车需要补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的车也有保险,走保险就行,你敲诈我的事儿,咱们现在也不废话了,法庭上见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的哥想私了都不行,***正儿八经当个案子处理了,出租车负全责,赔偿悍马补漆费用,至于后续老六怎么修理这货就无关紧要了。
搞定了这个破事,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在去铝土矿的路上,傅平安恨不得把车开的飞起,他愧疚无比,因为没能保护好茜姐,如果自己能像秃子一样经验丰富,迅速处理这件事,就不会让坏人逞凶,更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茜姐说:“平安,你是不是觉得姐小题大做了?”
傅平安说:“有一点儿,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不要在垃圾人身上耗费时间。”
茜姐说:“对,开好车的未必是坏人,开破车的未必就是善良之辈,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垃圾人,但是不给他来点教训,长点记性,他下回还会欺负别人,我们经常抱怨这个社会如何如何,与其抱怨,不如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会让这个社会变得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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