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幼在帷帽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手中却朝着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周围人的议论,完全没有进耳。
“那小朋友要跳什么舞?”蒋妈妈笑眯眯地问道。
“剑舞。能给我一把剑吗?”他歪头朝着蒋妈妈问道。
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让蒋妈妈忍不住都要伸手去摸他的头,但恍惚间察觉到面前这孩子身上渗出的一丝不悦,很自然地收了手。
“小朋友,借你我这柄短剑如何?”三楼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一柄短剑直射而下。
黎曳折腰一翻,手中画弧,卸掉剑上的力道,将短剑接在了手中,“多谢姐姐。”
“栖梧姑娘!!”
“栖梧姑娘,你不会真看中这小屁孩儿了吧?”
楼上的女子一身浅黄衣裳,此刻身子斜斜地倚在扶栏边,有着一整块浅紫的纱幔遮挡,她的形容不太清晰,但能看出轮廓,一张极其漂亮的满月脸,下颚却很是小巧,身型却并非小巧玲珑的那一款,“那也要先看这孩子跳不是么?有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我就算有所偏好,也不能逆事实而行不是么?”
“阿幼,能帮我伴奏么?”
得寸进尺!
卿幼在心中吐槽一句,还是走了上去,坐在了一旁的琴边,试了两三个调子,抬起头。
“就弹《祈龙》好了。”他说得轻巧,像是没有听到周围顿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停止,随着卿幼手下的第一个音符就舞了起来。
《祈龙》,传说中,只有在天域的龙脉开启之时,才会弹的乐曲,配以的舞蹈,只会是碧落之原的《朝歌行》,跳舞的人,只会是权皇,用以迎接新一任的天子裁夺之局。
可天域覆灭已经近千年,权皇转世被凤岚仙山收养,勒令终生不得迈出山门半步。
先不说那个权皇转世会不会《朝歌行》,最起码,不可能将这支神圣的舞蹈,在这样一个场合展示,何况,这个小孩儿不可能是权皇转世。
众人在惊诧之后想通了问题所在,便只当是个笑话。
可随着黎曳的舞步,隐约台上开始出现剑光凛冽,一丝丝魔气开始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汇集在他身周。
池子中的睡莲最先闭上花瓣,沉入水中,再就是水中的小锦鲤,仿佛都受到了惊扰钻回了水底,四周除了琴声和舞步,再没有其他任何响动,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沉睡。
然后有细微的雨丝从高空落下,沾湿了空中飘飞的柳絮,落在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所有人眼前仿佛看见了世界重新复苏。
远处的山林中,有一缕缕魔气从积叶之下升起,在冷雨和月光中凝聚成轻飘飘的一团,顺着风,沿着枝叶,朝着红袖楼飞跃而来。
近一些的湖水中,粼粼波光下探出一团团似人非人的魔气,左右望了望,等着左右聚齐,才仿佛难以置信地朝着红袖楼而来。
近处的花田中,凝聚起一缕缕轻烟般的魔气,也朝着红袖楼汇集而来。
那些欢欣无语言表,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魔气明明无形无相,却有轻轻的脚步声,在众人耳中放大,踩出重重的回音。
然后那些魔气趴在每一处,托着腮看着黎曳跳舞,专心致志,沉迷不拔。
黎曳在一片灯火通明中,跃身而起,那些魔气一瞬蜂拥而至,拥簇在他周围,看上去,像是在他身后显出一条龙的形状,一瞬间的压迫力扑面而来,将周围的人吓退了几步,甚至有些直接坐在了地上。
等他落地收手的时候,那些魔气尽数散落,在他周围萦绕,仿佛念念不舍。
黎曳右手一挥,还剑入鞘,魔气就此纷纷退去,他在灯光中回头朝着卿幼笑得骄傲。
卿幼在整个过程中,都觉得眼前恍惚。
她眼前展现的画卷根本不是黎曳,而是当时在洗灵山晋升的时候,那个跟自己有白首之约却被冠上人间福祉之名牺牲的魔君。
魔君同样是跳一支舞,但远比黎曳来得娴熟、刚劲、优雅、霸气凛凛。
而且魔君是在一片雪地的冰湖之上,湖水结成一片浅碧的冰,魔君一袭白衣如雪,面冠如玉,眉目如画,他身周也是魔气缭绕,可不是这般温驯,而是暴烈。
可魔君一柄月色的剑剑光凛冽,将那些魔气压得死死的,最后化为他身后一条几乎形同山峦的巨龙,让他整个人浮在龙的眉目之间都显得渺小。
魔气风暴在他周围倒卷而上,万魔臣服。
魔君从半空落身而下的时候,也朝着她笑,那张脸竟在眼前重叠到黎曳脸上。
卿幼心头一凛,五感归位。
眼前哪有什么魔君,分明是黎曳笑得骄傲得意的小脸儿。
“我跳的好不好?”黎曳扑到卿幼身边,撑着下巴问,那模样,就是个等夸奖的小朋友。
这一句话也唤回了在场那些人的神智,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此刻在卿幼身边撒娇的小孩儿,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好~”卿幼捏捏他的脸笑道。
“栖梧姐姐,我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吗?”黎曳扬起小脸问得响亮。
“你叫什么名字?”栖梧从三楼跃下来,掀开纱幔走了出来。
那是一张美极的脸,是那种生长在路边的玫瑰,不是一支两支,而是沿路几公顷,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淋漓。
“云斗阁,黎曳。”
他自报家门,却让周围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了下去。
云斗阁啊,魔君钦定的人间监察者,有这样的能力,也不为过吧?
此刻,终于没人再说他年纪小了。
要知道,云斗阁的阁主,天纵奇才,过目不忘之能,除了不会任何功法武力值不高以外,其他方面几乎没人能够碾压其他人。
就算是七星楼的月沉,要是真的跟云斗阁阁主比五行八卦、奇门阵法,也不一定能赢过他去。毕竟,月沉离他的师父还是有些许差距,而云斗阁阁主黎曳却是魔君亲授。
只是,他们远在苏州,从未见过黎曳,只听说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卧病在床,却原来是这么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云斗阁……”栖梧默默重复了一句,然后看向周围的参赛者,“至此,是否还有人要上台挑战?”
众人沉默。
谁敢跟云斗阁抢。
黎曳看了苏溯一眼,笑着接过了栖梧递过来的玉牌,“阿幼你看,我就说有我在别怕吧!这不是拿到了?”
“好好好,你厉害你厉害!”卿幼起身,朝着蒋妈妈和栖梧一拱手,牵着黎曳正准备离开。
“小阁主既然是我的入幕之宾,不去舍下小坐么?”栖梧在他们身后叫道。
卿幼挑了挑眉,回头去看栖梧,她眼中仿佛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自然,阿幼姑娘如果也要一同前往,我也是欢迎的。”
“那,阿幼,我们去看看?成了栖梧姐姐的入幕之宾,不去瞧瞧,好像太不尊重了?”黎曳朝着卿幼伸手,一个要抱的手势。
“累了?”卿幼从善如流地将他抱起,将一颗药膳糖喂进他嘴里。
“恩。”黎曳将头枕在她颈间,轻轻闭上了眼,“栖梧姐姐想说的话,今,恐怕明天等我们见到月沉,就没有时间说了。”
“那栖梧姑娘,我们走吧。”卿幼拍了拍黎曳的背,“你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好不好?”
“好。”黎曳在她颈间拱了拱,就不再出声。
燕炽见此情况,先行一步回了客栈。
红袖楼的欢饮继续,仍旧热闹非凡,只有方才上了台的苏溯,看着卿幼跟黎曳随着栖梧而去,眼中露出些凶光来,他辞了几个想找他饮酒的公子哥和几个贴上来的女子,系好帷帽就离开了红袖楼。
背影在一路灯火中,显得像是踽踽独行的孤魂。
燕炽在脑中飞快掠过无数资料,虽然他没有黎曳那般过目不忘的记忆,但好歹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丝线索:苏溯,人称苏白善,上一任七星楼大弟子,七年前,死于七星楼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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