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洲是杭市人民医院的一名救护车司机,也是整个医疗救援大队最古怪的男人。他不修边幅,比马克思稍短几厘米的络腮胡挡住大半边的脸,看上去有些邋遢。一有空闲时间就把驾驶座的座椅放平,墨镜遮眼,再在鼻子下盖本书,音乐大开,车窗半摇,眯眼打盹好不潇洒惬意。
但他工作的地方是急诊科分管的医疗救援队,可以说是整个医院最繁忙、最紧张的科室,每时每刻都在整装待命,工作时务必要做到命令下达后闪电出动,救性命于危急。
钟景洲这么个懒懒倦倦的性子,委实是与此处快节奏的工作风格大为不符。
他就像只饱食的大猫似得悠悠哉过着小日子,平素里不喜与同事沟通,面貌极冷,那一派我行我素的姿态,惹的不少人对他不满,单是因为他脸上任性留着的络腮胡,总队长那儿接到的投诉就不下二十份,毕竟是搞医疗救援的,干净得体是最基本的要求,即使是司机,满脸胡子让患者跟家属看到了也会心里不舒服。钟景洲根本是在给救援大队的整体形象抹黑。
投诉的人里就包括0703号救护车的随车护士张冬,钟景洲的搭档。
这天,还没有派发任务,张冬又来到找总队长廖凯抱怨。
“真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被留在救援队内,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窝在车里晒太阳。前天出任务,接个突发癫痫的病人,夏医生要给病人注射,让他帮忙按着,他在旁边发呆,好一会都过来,因为这几分钟的迟疑,夏医生被病人狠狠咬了一口,胳膊上都见血了。”
廖队长正在电脑边查阅最近三天的救护车出现记录,偶尔应张冬一声,表示听到了。
张冬来了精神,口沫横飞的继续:“还有一次,他也是不听我指挥,让他按住患者伤口帮忙进行紧急止血,这么简单的事,他却非要跑过去拉随车医生过来,还狡辩说什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他只是司机他不负责救治患者。我看啊,他分明就是嫌脏,怕患者的血崩身上不好洗。”
调度室外,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站立在那儿,他身上套着队里统一制式的工作装,满脸的胡子却掩不住表情淡漠,也不进门,静静的听着,也不知把张冬的喋喋不休听到了多少。
廖凯最先注意到了他,愣了愣,冲着门口的男人招了招手。
场景诡异。
张冬还在抱怨:“队长,这样的人根本是害群之马,他待在救援队,就是在给整个救护车组的名誉抹黑,将来可有能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必须得给他一个深刻的……”
“害群之马先生”已经迈着大长腿走了进来,勾了把椅子,潇洒坐下,恰好位置就在张冬的正对面,漆黑若夜的狭长眸子半眯着盯上了他。
张冬的声音立时弱了几个音调,教训两个字含糊在口中,没有说出来。
“你继续。”
钟景洲的声音极为低沉,吐字清晰有力,听起来时令人觉得微微震撼,让人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的身体自然向座椅后倚过去,飞扬的剑眉令人想到了大鹏展翅。胡子遮挡了不少面容,却反而衬的一双黑眸亮的惊人。那一闪而过的骇人气势,委实不像是一名小小的救护车司机会拥有的,太过凌厉了些,张冬本就心虚,被他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钟景洲是来调度室接热水泡茶的,一不下心就撞见了张冬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现场。张冬对他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就经常跟救援队的其他司机和随车护士们议论他的不修边幅,现在更是发展到来找总队长告状。
恰好遇上,他也打算听一听,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值得张冬上蹿下跳,四处说他。
钟景洲让张冬讲,张冬反而讲不出来,脸胀的通红,小腿还有点发软。
就在这时,总队长的眉头拧了一下,状似不满的扫了他一眼。
张冬还是实习护士,实习期未满,他生怕总队长对自己生出恶感,影响到了转正,便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我讲的就没有错。整个救援队是一个集体,你也是集体的一部分,当然得为了集体荣誉着想。如果我不是跟你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工作,我也懒得管你的破事。但既然大家都在0703号车上,你的不作为就是给0703这个小团体抹黑,你懒懒散散的过日子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被你拖累着不进步。我……我还要转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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