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枫，你喝多了，坐下歇会儿，”姜月华一个深呼吸后，将蔓延周身的怒火平息了下去，“不要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我没喝多，我还能喝，”粱枫一条腿抬起，踩在了凳子上，“老板，再来半打。”
姜月华真想直接丢下他，头也不会地走掉，可就是横不下心来，便对老板说，“不要了，结账。”
“为什么不要？”粱枫问道。
姜月华：“……”
“我还没喝够，”粱枫炒老板招手，“上酒。”
老板拿着酒上来，顺带结账，“谢谢，一共十块钱。”
姜月华要掏钱，被粱枫制止，他从裤兜里摸出钱，拍在老板的手里，“谢谢，下次记得收钱要找男人收，不要找女人收，不然男人会很没面子。”
“小兄弟说得对，”老板附和了一句，然后去干活了。
“粱枫，这钱你是用来看腿的，你……”姜月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醒不过来，所有的劝告都那么无力和无用。
粱枫却是不理不睬，喝了两口酒之后，拍了自己的腿，对冯军说道，“对，我是有条破腿，可我也不想的，如果我好好的，哪里轮得上你约花花在这儿花前月下啊，是不是？”
冯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你喝多了。”
“我真没喝多，清醒着呢，”粱枫‘哎’了一声，说道，“这次我是来治这条腿的，能好，那是最好，万一好不了，我也认，我想争取一下，不想后悔。”
说完，转头看姜月华，直不咙咚地喝掉剩下一点酒。
许是真站不稳了，后退了两步便坐下了，默默地开这酒瓶子，把剩下的都打开了。
“粱枫……”姜月华拿掉了两瓶，劝道，“别喝了。”
“你别管我！”粱枫朝他摆手，一个嗝后，接着喝。
可肚子到底只能装那么多，他有些受不住，便要起身去小解。
步伐虽然有些乱，可人还不至于糊涂，往一边公厕走去。
“我去看看，”冯军看到江月哈担忧的眼神，便主动过去看着粱枫。
“谢谢，”姜月华道谢，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早知道就不来这吃什么宵夜了，这闹腾得……头大。
冯军半扶着粱枫回来，险些扛不住他的身高和重要。
姜月华跑过去，扶住了他另外一边儿，对冯军说道，“扶他去我那边，不能再喝了。”
这脚步虚浮得倒是看不出半点儿腿脚有毛病的样子。
“好，”冯军应声，同时也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
回去的路上，姜月华坦然解释道，“两年前，我还是个又矮又胖又哑的傻姑娘，差点被人埋进深坑死了，后来是粱枫拉我出来，然后我去了镇上瑶姐的裁缝铺子做事情，他每天就顺路驮我去上下班……”
这些是冯军没听说过的，“还有吗？”
姜月华接着道，“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因为某种原因没去上而是选择了去乡下教书，碰上学校塌了，他为了救孩子，自己受伤了。他本来说等我年纪到了就回来娶我，可现在好像……”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声音听上去清亮而不是哽咽的。
她不是个软弱的人，可碰上粱枫的事，多少有些坚强不起来。
“那他知道你在等他吗？”冯军问道。
“应该不知道吧，我没告诉过他，”姜月华强笑道，“其实坐在他自行车后头的恣意是任何人给不了的青春年华，不是你冯军不够好，而是不愿意表面和你谈，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冯军了然地点头，“其实你这么说，我也还是没办法欣慰，你的心里，哪怕他残废了，我也还不及他优秀，这才是最大的打击。”
“对不起。”
冯军笑了出来，“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希望你幸福，月华。”
“我会的，”姜月华暗暗松了口气，冯军能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种事情真不能拖泥带水，免得没办法收场。
回出租房的路上，粱枫倒是出奇的安静。
姜月华想着让他在自己那住一晚，顺便问问看腿这事儿。
“你没问题吗？”冯军不太放心地确认问道。
“我没事，”姜月华揉了下胳膊，“那你回去路上慢着点儿，实在是抱歉，没请你好好吃饭，还……”
冯军无奈地摆手，“那行，我先回去了，这小子要是吵闹，回头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姜月华把人送到门口，等人走了，锁好门后转身，看到粱枫坐着笔直，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她连忙拿了水盆又倒了水，放在他的面前。
粱枫抬头，摇晃了两下脑袋，带着酒醉的茫然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重新落在姜月华的脸上，“对不起，打搅了，我先回去了。”
双手撑着桌子，略带不稳地站了起来。
姜月华没叫住他，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几步，心里默念三下，身后传来闷哼声。
她转身，看着狼狈又急于要起身的粱枫，一言不发。
“这条腿怕是废了，不听使唤了，”粱枫拼命给自己找理由，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羞愧的缘故，他的脸烧得厉害，“医生说了，我之前算保养得好，这次敲断了重新接，康复机会有八成。”
重新接？
姜月华被这样的过程吓了一跳，“那万一……万一……”
“万一我运气不好，是剩下两成的不幸，是不是？”粱枫抓着裤腿，神色黯然。
“嗯。”
“真这样，我也没办法，也就彻底死了心，接受一辈子残疾的事实，”粱枫说完，仰起头，努力要将眼中的潮热逼回去，“我不甘心，花花，我看到你坐进那男人汽车的时候，我太难受了，我那天想追你来着，可我根本跑不快，甚至是跑步的样子也是丑陋无比。”
姜月华坐在了地上，与他面对面地坐着，仿佛这样能更容易看进他的心里去，“不会的，粱枫，无论你是个样子，都不会丑，是我见过的最帅气潇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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