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太不容易了，”章昌松感叹地重重点头，“两个大男人，能把孩子养大，已经很不错了，孩子长大了总会明白你们的苦心。”
“希望吧……”梁校长言语中满是酸涩，“我以为他考上大学之后会理解我的苦心，书读多了也能更懂事，可谁知，他妈要是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怪我当初没有好好照顾好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情？”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姜月华望出去，只见梁大伯扶着梁枫站在门口，她连忙跑过去，看清楚梁枫有一条腿打着石膏。
“你的腿怎么啦？”她脱口而出，可又意识到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于是，走了出去，打算扶他进来。
“没事，我自己可以走，”梁枫推开了她的手，愣是扶着墙艰难地走了进来。
“花花，你别见怪，他就是心情不好……”
“大伯！”梁枫冷冷地打断了梁枫的话，说道，“扶我进去。”
梁大伯连忙扶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动作缓慢地走了进去。
姜月华站在门外，看着那背影，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她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梁枫的冰冷态度。
屋里仿佛又了暖意，可那好像不属于她，既然都回来了，那她也不需要继续帮忙照看梁校长了。
她双手环胸，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走。
没多久，章昌松就追了上来，“总算是宽心了。”
“是啊，”姜月华应声，又强笑道，“父子俩哪有解不开的仇啊，就是一个两个都不愿意说出心底的话，所以有这样和那样的误会，现在好了，梁枫应该能明白为什么对他格外的严厉。”
“可不是么，”章昌松点头赞同道，“是真的为他好，这才严厉对待他，也希望梁枫能明白他的苦心。”
梁家屋内，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啪”地一声，梁枫朝着自己的脸便是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让身边的梁大伯吓了一跳。
“干嘛打自己呢，傻孩子。”
就在梁枫举手要往自己的脸上打第二个耳光的时候，手被梁校长抓住了。
“回来就好。”
梁校长原本也是打算见着人了狠狠教训一顿，可是看到他的腿，之前所有的训斥的话都给咽了回去，打算躺回到躺椅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梁枫握住了他的手腕，紧得不愿意撒开，眼泪在那一瞬间崩溃而出。
怨了那么久，恨了那么久，到头来，一切都是一个秘密。
“有什么可说的，你是我们养大的孩子，就是我们梁家的人……”
“我是说你的病，”梁枫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梁校长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擦的眼泪，“这是我的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爸……”满腔的懊悔让粱枫声音都在发抖，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喊他‘爸’，而结果呢，太晚了，他的爸爸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诶，”梁校长激动地应了一声，忍不住留下两行泪，又转身急急忙忙擦去，回头抱住了粱枫，“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屋歇着去吧，”梁大伯看到此时此景，亦是感慨万千，“时间不早了，明天又是大过年的，对不对啊？”
“大伯，”粱枫拉住了梁大伯的手，紧紧地握着，千言万语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大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长大了，有担当了，大伯放心了，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粱枫却是忍不住摇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不会再……”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好了，别说了，”梁大伯红了眼眶，“你和你爸好好聊聊，我也准备去休息了。”
梁大伯把他扶到床边落座，交代道，“都别太晚了。”
然后出门去了。
粱枫已经不记得之前那次和梁校长处一起是什么时候了，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模糊到他完全没这个记忆了。
“去哪儿了？”梁校长还是很想知道这半年来他避到哪里去了，“念大学是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却放弃了……”
“爸，对不起，”粱枫再一次道歉，如果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怨恨。
“孩子啊，别和我说对不起，没告诉你实情，是我对不起你，”梁校长眼睛霎时湿润了，“我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胡思乱想，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你不要怪她，你更别觉得自己不是我亲生的就怀疑什么，知道吗？”
“我知道，”粱枫握着梁校长的手不愿意撒开，爸爸是了解他的，知道他肯定会因为身世而离开杨柳庄，“对不起，我实在是不应该怨恨您。”
说完，转身要跪下。
梁校长一把抓住了他，“好啦，雨过天晴了，不是么？你就是我的亲儿子，懂吗？”
说着，他笑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他连忙去摸口袋里的手帕，抓着便往嘴巴一抹，一口的血。
“爸，爸……”暗红色的血吓得粱枫一大跳，腿脚有些发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吓唬我。”
“没事的，别怕，”梁校长喘息道，“小枫，爸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你要好好记得。”
“先别说了，您先休息好不好？”粱枫心如刀绞，从未想过才四十多岁的父亲会得不治之症。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是个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人，他闯了任何祸，父亲总能摆平，就好像是他的靠山，可今天，他的靠山要倒了，他好像失去了支柱。
“我就说两句，不碍事的，”梁校长坚持道，“我没别的愿望，就希望你能照顾好大伯，好好敬孝，知道吗？”
“我不要，我要你也活着，”粱枫绝望得握紧了拳头，他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这些，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梁校长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是除夕夜。”
粱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听到身边的呼吸声，他能安心些，呼吸声忽然低下去了，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去试探梁校长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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