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小枫有消息了吗？”昏暗中传来的梁校长低低的喘气声，许是空气之中透着冷意，使得他刚说完，便急着咳嗽起来。
姜月华刚要应声，忽然又听到他说话。
“一定是小枫恨我，所以他用这种办法报复我。”
恨？
多么尖锐的字眼。
到底这父子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对他母亲，我是做错了，但是对他，我真的是……”梁校长一声长叹，“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是被他母亲抛弃的？我又怎么好在他的面前，说他母亲的不好？”
这内情……姜月华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停下去，她好像偷听了被人的秘密。
“梁校长，是我，”她思索片刻，出了声，“灯在哪里？”
“是花花呀，”梁校长的话音里透着几分不好意思，“你等等啊，我开灯。”
几下窸窸窣窣之后，一声‘咔嚓’，周边都亮了。
姜月华看到梁校长就躺在屋门口的躺椅上，“您不舒服，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大过年的，进去还麻烦人家医生护士，我休息一下就好，”梁校长面带笑容，“听说你去县城开店，都还顺利吧？”
“嗯，挺好的，”姜月华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梁校长道了声谢，喝了一口，说道，“我刚才听到喇叭叫我大哥去接电话，应该是小枫打过来的。”
姜月华不知道这个电话和粱枫有关系，可梁大伯除了粱枫，没有其他任何亲戚了，说明这个电话还是和粱枫有关，而且还是卫生所打过来的，这才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是卫生所打开的。”
“有说什么事情吗？”梁校长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惊慌，“除非是小枫有事，不然不会有电话找他的。”
“我也不知道，”姜月华低头掰自己的手指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梁校长，因为此刻，她自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梁校长苦笑点头，一声叹息后，空气比之前还要冷。
没有目的的等待无疑是最无奈的事情。
韦芳找来一次，喊姜月华出去说话，“要么让你舅过来，这大冷的天儿……”
“舅妈，梁大伯交托我的事情，我不能走开，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先回去，”她等的是粱枫的消息。
韦芳见她执拗，便不再坚持，没一会儿就让章昌松送了件衣服过来，“舅陪你一起。”
姜月华没拒绝他的好意，舅舅在身边，好像还多了几分安全感。
章昌松进屋和梁校长聊天，姜月华就坐在门槛上，她仰头看着天，夜空很清朗，无数星星在闪烁，这让她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粱枫带她去看林文杰和章菲菲幽会，当场戳破了两人的关系。
他那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人，被村里人讨厌也是正常，可在她姜月华看来，他是个三观很正的人，因此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厌恶。
农村么，思想到底不如城市的进步，时间一久，他就得了个村霸的‘好名声’，父子关系也比以前更恶劣，久而久之到了如今的地步。
屋里传来香烟的气息，接着就是梁校长剧烈的咳嗽声。
“舅，你怎么能……”姜月华过去就想要拿掉量梁校长手中的香烟，可被梁校长躲开了。
“没事，花花，让我抽一根，我心里头舒坦一点。”
姜月华看出他是很难受，但是他生病呢。
“家里有个孩子就这样，”章昌松笑道，“我家芸芸也是，一看到我抽烟就要抢，我啊都是偷偷抽的。”
梁校长也跟着笑，“要是我家那小子争气，好好念书，等他毕业了我就去你们家给我家那小子提亲，可现在……”
他没说完，狠狠地吸了口烟。
“好啦，放宽心，”章昌松劝道，“孩子大了，自己有想法，你啊就是管态度了，孩子心里不高兴。”
“哎，你知道明明不是这样的，”梁校长目光放远，看着院子外头，“小枫的性子随他妈，倔强得很，就因为这样，当初我才坚决不放手的。”
不放手什么？
姜月华急切想知道其中的种种，可是她作为晚辈，却不能多问一个字。
“好，好了，别说了，”章昌松示意他面前还有花花在呢。
梁校长心扯了下嘴角，“不碍事，花花是大人了，没什么不能听的。”
姜月华立刻竖起耳朵。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妈妈过得并不好，”梁校长缓缓说来，“她心上人根本不承认她的孩子，还嫌弃她生过孩子，她受不了打击，意志消沉，渐渐地，我也没了她的消息。”
什么？粱枫他不是梁校长的儿子？
听着口气，好像是梁校长的妻子当年和心上人未婚先孕，又碰上了下乡运动，她妈妈带着身孕到了杨柳庄，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梁校长爱慕她，愿意和他假结婚并认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到下乡时间到了，粱枫母亲本来想带着孩子回到城里，和心上人一家团聚，谁知道人家根本不认这个孩子。
那男人就是个负心汉！
粱枫自然也被交托给了梁校长真真意义上的抚养。
被亲父母抛弃，这样的身世，谁能接受得了。
“我打算等小枫念完大学再告诉他这个真相的，但是我觉得我快要挣不下去了，”梁校长长叹了一声，靠在了躺椅上，“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时间，也不知道他回不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姜月华听了，眼泪蓦地落下，“不会的，他肯定愿意回来。”
“我这辈子除了对不起小枫之外，还对不起我大哥，”梁校长拉着章昌松的手，“你还记得我大哥以前谈过对象的，也相看过了，后来不了了之的事吗？”
章昌松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知道，那人说你家负担重。”
“对，”梁校长点头道，“大哥是因为我而推了亲事的，他看我还年轻，带着个孩子再婚肯定不容易，就帮我带小枫，而我惦念他母亲，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还结什么婚啊，小枫他就是我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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