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的少女能够面不改色的吃蒜泥白肉，没有露出半分不适。
沈大夫人感到自己的天仿佛塌陷了一般。
“你不是……”她双手颤抖的厉害。
沈宝珠夹菜的动作一顿，她并不知道沈大夫人为何这么开口，但是两颗滚烫的眼泪从大夫人眼角滑落至下颔处。
“你不是宝珠，你究竟是谁？”
她喃喃自语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一直对宝珠抱有猜疑的心，所以会找来道士做法，同时也期盼着只是自己多心，宝珠依旧是自己那乖巧懂事的女儿。
可天不遂人愿，她愈发觉得宝珠不对劲。
她变得乖巧懂事，变得温柔恬静，变成大家心目中希冀的模样，变成了个大家闺秀。
但她却越来越不像她的女儿，大夫人内心波澜万丈，一直到她与梦境里和真正的宝珠相遇。
梦里的宝珠声音悲戚，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着自己的躯体被人占据，她有家难回。
起初沈大夫人也以为自己是夜长梦多，只是梦魇，但随着次数增多，她也开始会考虑这个事。
“娘亲，您再说什么？”沈宝珠才发觉原来她的嗓音也颤抖的厉害。
她强迫自己冷静，“娘亲，您是不是太累了，我看您眼里还有血丝，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我很清醒。”沈大夫人一下抓住沈宝珠的手，凑近了她，半是哀求半是悲伤的开口：“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占据我的宝珠躯体？”
“我的宝珠在哪？”
沈宝珠睫羽颤动着，她宁愿是自己听错了，她做好告诉沈大夫人有关她身份的一切，但不是眼下，更没有猜到居然是沈大夫人率先对她起疑心。
也是，原主与沈大夫人朝夕相处，又是母女。
大夫人作为母亲怎会没察觉自己女儿的变化，她早就怀疑自己，否则也不会有道士来沈家驱除邪祟这件事。
是她懦弱，是她胆怯，是她害怕不敢同大夫人坦白，平白让大夫人伤心了这么久。
大夫人眉头皱的更深，“我应当怎么称呼你？”
沈宝珠微抬眼帘，看着大夫人急切的神色，心里苦涩，缓缓道：“娘亲怎会怀疑女儿……不是真正的沈宝珠？”
“这天底下当母亲的，哪个对自己的孩子不熟悉？你的种种变化在我眼里，我都是有目共睹，我一直不肯相信我的女儿真被驱逐走了。留下的是个我不熟悉的魂魄……”沈大夫人潸然泪下，“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我只希望你把宝珠还给我。”
沈大夫人说着悲从中来，她以为自己知道面前的少女并不是她的女儿时，她会怒气冲冲的质问，亦或者是扬手甩她几巴掌。
可她发现，对着那张脸，她居然一个恨字都说不出口，更无法对着那张脸甩巴掌。
那是宝珠的脸，那也是宝珠的躯体。
只不过邪祟占据了她的躯体，不肯离开。
沈大夫人是多么温柔和顺的性情，将她逼成这样，也并非沈宝珠所愿。
“大夫人，小女也并不想占据您的女儿躯体。但情势所迫，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这件事，是我的懦弱让我无法说出口，我怕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会将我当作妖魔……”
沈宝珠深吸了口气，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隐瞒，唯有如实告知，看沈大夫人是何等反应。
“我也不知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说起来您也或许不相信，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沈宝珠，您的女儿。我茫然无措，我生活的地方和这里是天壤之别，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为了自保，我也只能以沈宝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我并非有意抢夺您女儿的躯体，说来也巧，我也叫沈宝珠。”
“成为这个时代沈宝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逃避不是办法，她再也不能对沈大夫人有半分隐瞒，沈大夫人爱女心切，她再也不能让这位母亲伤心。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沈大夫人气火攻心，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你此后的每一声娘亲，都让我感到恶心至极！”
她的女儿还不知轮落何处，这个冒牌货却享受着宝珠身份带来的一切便利。
“娘……”
“不要叫我娘，你不是我的女儿，不是！”
沈大夫人蓦地拔高了音调，满脸震怒之色。
事已至此，她怎能还在这装无辜的神色，这次又想欺骗谁？以为自己会心慈手软吗？
“不是你的女儿？那她是谁？”
沈老夫人在葛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宝珠脸色苍白的模样，而她张了张嘴，那声“祖母”究竟是没有说出口。
沈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婆子。
而沈大夫人脸上的愕然与心虚更是让老夫人心中起疑，她虽然年事已高，但还不至于是个聋子。
她没听错，方才秦氏口口声声斥责，说沈宝珠不是她的女儿。
“方才老身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秦氏，你来说，什么叫做魂魄占据了宝珠的躯体？”沈老夫人加重了语气，她本不相信鬼神乱力之说，佛法有云，人死后便只会是轮回，不会有魂魄这一说法。
沈大夫人内心一惊，只怕老夫人是将她与沈宝珠的对话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手指发凉，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斟酌用词道：“母亲，您，您听岔了。”
她并不是有意护着这邪祟，乃是怕老夫人知道有邪祟占据宝珠身体，以为她邪祟附身，要用火烧死她，怕沾染了晦气。
“老身可没听错，”沈老夫人不依不饶，一看这秦氏就是有事瞒着自己，“还不快从实招来？”
沈宝珠眼看大夫人左右为难，索性咬了咬牙，勇敢的站了出来，平静的开口：“是我的错，是孙女不孝，不该与娘亲起争执。”
“不，不，我才不是你娘。”
沈大夫人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我说了，你不许叫我娘！”
沈宝珠听罢，神色黯然，默默地垂着脑袋。
手下意识的攥紧，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一昧的隐瞒到最后伤害了无数人。
“秦氏，老身要你说实话。”
老夫人不停的施压，让大夫人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没挺住内心的郁结，气火攻心，径直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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