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珠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水的帕子替陆珩敷住红肿的脸颊，一边垂眸查看他的神色，低声问：“还是很痛吗？”
陆珩眼眸微垂，摇了摇头，“不疼了。”
“我手法轻点……”
陆珩却拽住她的手，让她也面对自己坐下，黑黢黢的眼眸深不可测，看向沈宝珠，同她道：“楚琰在此，我不放心你，不如我还是派人把你送回京城。”
他不能允许沈宝珠的安危出半点差池。
若是以往沈宝珠也一定想回京城，毕竟她在这也是给陆珩添麻烦，可如今她脑海里想的是高僧的话，她没有决定好是否回到现实世界。
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离开。
“你想我回京城？”沈宝珠默了默，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期待陆珩的回答。
陆珩如实道：“不想，但你留在这太危险。”
沈宝珠平静的开口：“可谁也无法保证，我返回京城的路上，是否会遇到叛军还是其余的人马。相比之下，我还有件事要弄清楚，暂时还不能离开汴州城。”
“何事？”
沈宝珠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覆在陆珩脸颊上的帕子拧干，又丢回铜盆内，“你相信鬼神乱力之说吗？”她鼓起勇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为何说这个？”陆珩满眼不解。
沈宝珠答：“世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乃至枕边人心性大变，就好比我娘亲，曾经怀疑我被邪祟入侵，还请了道士来府邸作法。”顿了顿，她又轻声开口：“陆珩，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珩隐约猜到了什么，可看沈宝珠欲言又止的脸色，他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没有追问，只颔首：“我等你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他不会逼迫沈宝珠。
而沈宝珠也没想到，楚琰会单独会见她。
昔年与昔月都十分为难，她们是奉少主命令前来保护沈小姐安危，可另一边是主子命令，她们莫敢不从。
好在沈宝珠也看出两人的为难，深吸了口气，主动道：“无碍，你们替我带路罢。”
楚琰正在屋内，而屋内跪着几个侍卫。
其中一人道：“珩少主牵挂儿女私情，擅作主张去搭救沈玄海，若非如此，叛军重伤楚军，咱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楚琰淡淡瞥了那满脸愤懑不平的侍卫一眼，“所以，依你看，我该怎么惩戒他？是杀了刮了？”
那侍卫垂首不语，自然听出主子语气的不悦。
“交给你们办的事，通通都没办好，无用的东西，滚出去自己领罚。”
沈宝珠还未进屋子就听得这句话，脚步微顿。
旋即几个面色煞白的侍卫，灰溜溜的走了出来。
瞧见她时，眼眸里含着毫不遮掩的怒意。
沈宝珠紧了紧手心，任由他们打量，旋即屋子里走出个人，恭敬向沈宝珠道：“沈姑娘，里面请。”
沈宝珠吸了口气，果断的走进屋内。
正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逃避不是办法，总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含着戾气与怒意的眼眸，沈宝珠怔愣片刻，虽被震慑住，但竭力表现的平静，不卑不亢的与其对视。
约摸是见她毫不惧怕自己，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楚琰主动开口：“你倒是敢来。”
“不是楚伯父命人请我来的？作为小辈，岂敢不来，况且楚伯父唤我来应当是有要紧事罢？”
楚琰抚摸着圈椅的扶手，沈宝珠就站在那，任由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你可知道，由于你的存在，让陆珩无法成为一把完美的刀刃。”
沈宝珠蹙了蹙眉？武器？
这天底下哪有把人比喻武器的？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个当父亲的。
“他本该断绝情爱，但因为你，拘泥男女情爱，只会断送他的前程。有了弱点，他便不会所向披靡，处处受牵制。”
他目光灼灼盯着沈宝珠，“你害了他。”
沈宝珠本想反驳他的话，告诉他，陆珩才不是什么武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但话到嘴边，居然说出口的是，“这么说，我还是个红颜祸水了？”
楚琰目露讥讽，他分明的坐着的，可强大的气势直直压迫袭面而来，沈宝珠感到有些不适。
“沈家丫头，看在我与你爹是故交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你离开陆珩，同他从此一刀两断。”
沈宝珠乍一听，觉得眼前这位宛若是拆散苦命鸳鸯的恶婆婆。
“我不走。”她回答的温柔且坚定。
“楚伯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作为父亲，却从未履行好父亲的责任，您对陆珩不管不顾，任由他自生自灭。若不是我父亲当年将陆珩从毒王谷救治回京城，带回沈家，他早就死于非命……”
“他内心渴望有亲人，可您，压根不配当他的父亲。在您眼里，他只是一颗有价值棋子。”
“放肆！”楚琰怒斥一声，眼里布满寒意。
他蓦地站起身，摘下兜帽，露出眉眼处的刀疤，五官狰狞恐怖，“你懂什么？你知道那皇位本该属于我，却被崇文帝那个卑鄙小人用计夺去。你知道被心腹出卖的感觉，世人皆负我，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而陆珩，他只不过是我在权宜之计下，让那村妇生下来延续血脉的无奈之举。皇家血脉，岂容混进低劣的血液……”
“而你这个丫头，真能做到对陆珩不离不弃？”
楚琰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步步逼近沈宝珠，“你能保证永远不背叛陆珩？你压根做不到。作为我楚琰的儿子，陆珩这辈子就要为我所用，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凭什么？”沈宝珠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杏眸圆瞪，“就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让陆珩的娘亲怀有身孕，因为你的宏图大志，你的野心勃勃，丢弃她们母子俩，让陆珩饱受争议的在村里生活，更让她们母子招来杀身之祸……你这些年替陆珩做过什么。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平日里喜好又是什么？”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妄图用生父这个名称，道德绑架陆珩，你简直是……利欲熏心，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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