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绾知道沈宝珠不是玩笑话，她是侯府五小姐，只要勾勾手指，她一介平民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秦绾绾挪开视线，“沈五小姐，抱歉，是民女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沈宝珠站起身，从头至尾都没有喝那杯茶。
“秦姑娘，那只是一场梦，你又何必庸人自扰？人活着就应当珍惜当下，你说是也不是？”
秦绾绾静默不语，垂眸盯着碧绿色茶汤。
“我知晓了，多谢沈五小姐提醒。”
沈宝珠微微颔首，“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少女已离开屋子。
出了屋子，沈宝珠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外头空气新鲜。方才她经过秦绾绾身侧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这香味刺鼻，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的。
这约摸是秦绾绾研制出的新熏香。
“小姐，那位沈五小姐已经乘坐马车离开了。”
鸳鸯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内，瞧见自家小姐站在窗前，俯视街道，忍不住又补了句：“小姐，咱们也回去罢？”
秦绾绾面无表情的回首看着她，“好。”
回到府邸，秦绾绾困意来袭，鸳鸯燃了安神香后，秦绾绾合衣躺在床榻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她发现自己置身宴席上，周遭那些贵女纷纷围绕着她，向她贺喜，而她俨然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位。
梦里的鸳鸯也满脸喜色，与一个叫无命的侍卫，嬉笑打骂，仿佛是一对欢喜冤家。
正当秦绾绾满眼迷茫之际，有人揽住她的腰肢，“在想什么？”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引起她全身颤栗。
可身体远比心更诚实，她仿佛习惯了对方的触碰，所以本能的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开口道：“你从沈家回来了？”
一开口，秦绾绾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为何脱口而出沈家？为何与对方十分熟稔的语气。
“嗯，去解决了一桩心事。”
秦绾绾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即便他刻意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甚至还佩戴了香囊，企图压制血腥味。
可她是炼香提香，嗅觉十分灵敏。
秦绾绾抬眸看去，搂着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叫陆珩的男子。
“为何这么看我？”陆珩不解的问。
秦绾绾深深地凝视着他，主动握着他的大掌，“你不要总是杀人，那样罪恶深重，我不希望你变成杀人如麻的恶魔。你如实告诉我，你对沈家下手了？”
陆珩的嗓音冷冷清清的，“没有。”
他只是杀了沈宝珠一人罢了。
沈玄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答应对方，只要沈家安分守己，他不会向沈家人动手。
可沈宝珠不同，那些年曾受过的折辱，他曾起誓，总有一日，沈宝珠会死在他手里。
陆珩大抵不想提这煞风景的话题，主动道：“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同我分享喜怒哀乐，你，愿意吗？”
愿意吗？秦绾绾内心感到怪异，可她的脑子仿佛被人控制一般，心里头甜蜜蜜的，“你说呢？”
陆珩笑了笑，搂紧了她，凑到她耳边，“绾绾，我在这世上，唯有你一个亲人了。”
他反复呢喃，“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
秦绾绾听出他语气的委屈与落寞，忽而想起，陆珩并非沈侯爷的亲生儿子，他生母早逝，他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这些年，吃尽苦头。
她想要去触碰陆珩的脸，哪知，画面一转。
她眼前又是出现另一副场景。
沈宝珠静静地注视着她，“秦绾绾，那都是一场梦。”
“不，不是梦。”
秦绾绾蓦地惊醒，坐起身，发觉自己后背汗透了，她连忙掀开被褥。
跌跌撞撞的抹黑就打算赤着脚下床。
“不是梦，是，是真的吗？”秦绾绾喃喃自语着，眼前一片浓雾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好比她内心也是迷雾重重，不知正确答案。
为何她会做这样的梦？会梦到陆珩，以及梦里那些事，是真的吗？
倘若是真，那陆珩并没有死，尚活在人世。
可她如何与陆珩结识，又如何相爱？
陆珩怎么成为叛军头领并且率领将士，攻陷京城，令陛下退位呢？
可秦氏察觉宝珠总是没有以往那么亲近与黏着自己，反而是与自己保持距离，母女俩相处时，她看得出宝珠并不自在。
这怪异的感觉持续到侯爷班师回朝。
宝珠似乎与他们夫妻俩的感情愈加疏离。
昨夜的梦魇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彻底点燃了秦氏心中长久以往存着的困惑不解。
可昨夜她替宝珠按揉后背的淤青，掀开她的中衣查看过，宝珠后腰窝处有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她确认无误不是涂上去的。
所以说，眼前这少女确实是她的女儿沈宝珠。
可怪异的举止这事从何解释？
心性大变又是为何？
宝珠变得很好，只是再也不像自己的女儿。
“沈大夫人？”主持又唤了一声。
拉回了秦氏渐渐飘远的思绪，她收敛眸中落寞之色，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一般，面容疲惫不已，“多谢主持大师解惑，我约摸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方才那番话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大师不必在意。”
说完，秦氏毕恭毕敬的烧香拜佛。
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倘若佛祖有灵，还望庇佑她的宝珠一定要平安顺遂。
无人知晓，一门之隔，沈宝珠从头至尾听清了秦氏与主持大师的话。
她盯着佛殿里供奉的香火，檀香缭绕于殿内，香烛燃气的橘红烛火，却照不亮也暖不了她的眉眼。
她紧了紧手心，不愿被秦氏察觉，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在走廊里，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她并非真正的沈宝珠，不是沈侯爷夫妻的女儿，无法心无芥蒂的唤他们爹娘。
她心里会别扭，会对他们愧疚。
是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让他们失去了真正的女儿，可是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做？
沈宝珠心口骤然发疼。
疼的她放缓了脚步，最后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入臂弯里。
心中呐喊，谁能告诉她，谁来帮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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