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爷去府衙时，瞧见是被白布蒙住的沈玄案尸首。
他揭开白布一角，看了一眼，攥紧了拳头。
“侯爷，仵作也查看过了，犯人是服毒自尽，毒就藏在他的牙缝里……这是属下失职，搜查了他全身上下却忽略了搜牙关。”
沈侯爷默了默道：“我那四弟平日里胆小如鼠，更不会有勇气服毒自尽。”
知府陪着笑，心道，真如侯爷所言，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哪来的胆子走私屯粮？
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但他作为下属，并不敢直言反驳沈侯爷的话。
沈侯爷亲自召见仵作，问清了一些事。
仵作公事公办，“回侯爷，小人仔细勘察，犯人的确是服毒，身上也没任何伤口，并不是外力威迫……”顿了顿，他又道：“估摸着犯人是子时服的毒。”
沈侯爷原本是坐在椅子上，闻言，骤然起身。
他本就是个武将，身材魁梧，面色肃然时，身上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仵作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小人奉命赶来时，犯人已经没了气息。”
沈侯爷语气低沉，“本侯知晓了，这桩案子，牵连太多，你务必要如实告知，知府大人。”
“小人明白，”仵作挺直胸膛，“这是小人职业所在，不敢有半分隐瞒。”
沈侯爷颔首，语气不见起伏，“如此就好。”
仵作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面对沈侯爷的问话，他总觉得倘若自己说错一句，对方就会抽刀砍他头颅，取他性命。
沈侯爷回府后，自然先是去见了沈老夫人。
“这么说来，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了？”老夫人冷幽幽道：“老身原以为把老四送去府衙让他自首，能保住沈家不受牵连。”
“没想到幕后之人铁了心要离间陛下对沈家的信任，好歹毒的心肠。”
顿了顿，老夫人又颇为头疼，“老四没了，他媳妇大清早的就折腾的，闹得府里不得安生，嚷嚷着要给老四讨回公道。”
“看来沈家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沈侯爷皱着眉，“娘言下之意是打算把四弟妹送去哪？”
沈老夫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是以不假思索就道：“老四没了，她又是伤心欲绝，心里对沈家怀恨在心，难免日后不会被人挑拨，对沈家不利。”
“倒不如以养病为由，将她送去五台山修养身体，一来，不会给沈家留下苛待她的罪名，二来也能让她反省自己，更是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老夫人既然敲定了主意，如今说出来不过是同沈侯爷知会一声。
沈侯爷素来不掺和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听完后，也只道了句，“此事全凭娘做主，只是四弟尸骨未寒，四弟妹悲伤过度，若是对娘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多多包涵。”
老夫人道：“老身也并非不近人情，老四这些年做的荒唐事还少？老身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老身不会苛待她，你且宽心。”
沈四夫人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听闻沈侯爷从府衙回府的消息，她正打算去寻对方。
哪知还没出房门，就被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拦住。
两个婆子就如同两个门神，一左一右，守在房门外，板着脸，一板一眼道：“老夫人交代了，四夫人情绪不稳，犯了病，还请待在屋内修养身体。”
四夫人一听，蓦地拔高声音，“病？我什么病都没有，我好得很！”
说完她试图要出屋子，两个婆子毫不犹豫，齐齐捉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推搡，四夫人就被推进屋子里，房门也啪的一声合上。
沈明雪得知此事后，神色阴晴不定。
祖母这是明摆着要把娘亲软禁，祖母为何要谎称娘亲犯病？难不成要对她们母女下手？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明雪思前想后，如今整个沈府无人肯帮她。
她唯有去试探老夫人口风，好借机行事。
她刻意未施粉黛，眼睑下一片青色，以及泛红的眼眶，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
也很符合她目前的处境。
父亲过世，她自然是悲伤过度，眼睛都哭的红肿成了核桃。
老夫人正喝完了梨汤，听闻葛嬷嬷说沈明雪在院外等候多时。
她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摆手，“让她进来罢。”
沈明雪怯怯的走了屋子里，屋子里有地龙，故而温暖如春，她被冷风吹冻僵的脸，也感到一丝丝痒意，她有些不自在的向老夫人行礼请安。
“祖母，孙女是替娘亲来求情的。”
“祖母，娘亲她纵使有错，也该受罚。祖母罚她闭门不出，娘亲也认罚，可娘亲她没有任何病痛。”
沈明雪在老夫人心里一直是府里几个姑娘里面，最籍籍无名的那个，永远是不出彩，不争不抢，永远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样貌随了四夫人，勉强算得上清秀，说话也总是柔柔弱弱的，看起来纯良无害。
老夫人对她算不上喜欢但也不厌恶。
毕竟她向来喜欢听话懂事的姑娘。
但沈明雪今儿请安后，迫不及待的就替四夫人求情，老夫人心道又是个拎不清的，脸色微沉，冷冷道：“你既然知晓你娘她犯了错，受罚也是应当，再者，老身看她是病得不轻。否则怎敢大清早的就去长柏院闹事？又怎敢去赌庄把你爹赎回来？”
“祖母……”沈明雪吓得瑟瑟发抖。
她其实打心底发怵，祖母发怒时，十分瘆人。
老夫人却不看她，继续道：“你若是心里头埋怨祖母老人家不近人情，心里有气，你尽管说。老身不妨告诉你，老身打算改日将你娘送去五台山。”
“五台山？”沈明雪惊恐万分地道：“娘亲无病无灾，为何要去五台山？祖母，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你娘因为你爹过世，悲痛万分，失去理智。这时候留在沈家，委实不妥。倒不如去五台山养病，待她何时想通了，再派人接她回来也不迟。”
分明周围暖意融融，可沈明雪一颗心如坠冰窖，她垂眸遮掩眼里一抹嘲讽与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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