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沈宝珠用鞋尖踢开脚边的石子。
圣旨不可违，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法子，也只能如此。
她语气看起洒脱，可愁眉不展，亦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实则忐忑不安。
陆珩不擅长直抒胸臆，更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哪怕他想要说什么安抚面前的少女，可话到嘴边，却都难以启齿。
他只是冷硬的道：“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沈宝珠闻言，冲他笑了笑，“是了，最坏也不过我入了楚晟的后院，但有沈家在，楚晟还是会忌惮几分，我又不会同他后宅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
她絮絮叨叨的说完，抬眸对上陆珩幽深莫测的眼眸，里面布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了，天色不早，外头也冷，我要回去了。”
陆珩张口欲言，然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淡淡的应了一声，将沈宝珠送回隔壁。
沈宝珠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于她而言，这只是书中世界，这些角色本该是单薄的纸片人，如今却都是一个个鲜艳灵活的。
彻夜难眠的不仅是她，长夜漫漫，沈侯爷亦是懊悔不已。
他心疼宝珠，更是对陛下的赐婚心中有怨。
他沈玄海为国为民，驻守边塞，沙场奋战杀敌，换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与算计。
即便他知晓，君臣有别，帝王不会真正信任臣子，永远会猜忌会试探……即便陛下生性多疑，他也毫无怨言，更是问心无愧。
可陛下给宝珠赐婚，让她进皇宫，要让他的女儿过上胆战心惊与旁的女子争风吃醋，抢夫君宠爱的生活。
沈侯爷痛心疾首，即便陛下如此，他作为臣子还要忠君爱国，继续为国效力。可作为父亲而言，他失责，愧对宝珠，更是无颜面对妻子。
他无法阻止这门亲事，只能眼睁睁的送宝珠入宫给四皇子作侧妃。
百姓都称赞有他驻守边塞，外敌不敢侵扰，陛下更是夸赞他，赏赐无数。
旁人看来，沈家无比风光，盛宠正眷。
到头来，他护住了国土却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沈侯爷无比心寒，他也清楚，身侧的妻子亦是彻夜未眠，他不知如何宽慰妻子，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
翌日，沈老夫人由葛嬷嬷搀扶起来。
她昨夜睡得早，也是大清早的得知陛下赐婚一事，面上染了几分笑意。
“府里头总算有一桩喜事了。”
葛嬷嬷也笑着道：“老夫人今儿瞧着，精神气都好些了。”
“去唤宝珠来，有些事，老身得亲自同她叮嘱一番。”
沈宝珠来时，嗅到了满屋子的浓郁汤药味。
沈老夫人看见她，面上的皱纹仿佛都笑出了褶子，沈宝珠却觉得膈应。
于老夫人而言，她能被赐婚给四皇子当侧妃，应当是感恩戴德的喜事。
沈宝珠垂了垂眼眸，规矩行礼请安。
沈老夫人道：“宝珠丫头，老身得知了陛下赐婚一事，待定下良辰吉时，你入了四皇子的后院里，定要铭记得侍奉好四皇子，悉心照料他的起居，自然……你有沈家撑腰，四皇子必定会善待你。”
老夫人说完，见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情绪，心中有气，不免又补了几句，“你要记住，你是沈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能嫁给四皇子当侧妃，也是陛下看在沈家列祖列宗战功赫赫的份上。”
“祖母，您的意思，是要我把四皇子当菩萨一样供着？”沈宝珠抬眸直视老夫人，淡淡道：“还是说，您希望孙女像丫鬟一般，伺候四皇子？”
“放肆！”老夫人气的直拍桌面，震的茶盏里的茶水也溢了出来。
葛嬷嬷忙道：“五小姐少说两句，老夫人身子弱，府医交代了，万不可如此情绪激动。”
沈宝珠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盅，垂下眼帘，敷衍了句，“祖母息怒，是孙女的不是，还请祖母保重身体。”
老夫人越发怒火攻心，沈宝珠这话阴阳怪气的，真当她听不出？真是个孽障。
也不知好端端的陛下为何下圣旨赐婚。
沈家并非宝珠一个姑娘，无非是陛下想牵制玄海，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宝珠入宫当人质。
沈老夫人不是不知帝王心里的算计。
只是宝珠入宫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就是教会宝珠如何争宠，并且让她莫要忘记沈家的养育之恩，不能忘本！
哪知这丫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混账东西，你若不是沈家姑娘，这样的好姻缘能轮上你？你还没当侧妃，便这么目无尊长，与祖母呛话……来人啊，把她关入祠堂。”
沈老夫人气的手抖，“你去祠堂，好生反省一番。”
“反省？孙女何错之有。”沈宝珠不卑不亢，“若是祖母认为孙女配不上这桩婚事，不如祖母入宫，向陛下禀明情况，让陛下收回成命？”
“若能如此，孙女感激不尽，在祠堂罚跪，还是其他惩戒，绝无怨言。”
沈老夫人气的胸口疼，“孽障，真是孽障，来人呐……老身要请家法。”
“老夫人……”葛嬷嬷面色一惊。
老夫人想必是真气上头了，居然要请家法。
五小姐身娇体贵的，哪里经受的住手腕一般粗的藤条鞭子？只怕一鞭子打下去，就得皮开肉绽。
“母亲息怒……宝珠她是无心之失。”
沈侯爷进了屋子，连忙把沈宝珠护在身后，看向气急败坏的老夫人，面带愧色，“母亲，真要请家法，就冲着儿子来罢，儿子皮糙肉厚，打不要紧。”
“宝珠是个姑娘家，更何况，陛下赐婚，不日会宣旨让宝珠进宫谢恩，若是请家法，只怕陛下得知会猜疑沈家不满这门亲事，故责罚宝珠……还请母亲三思。”
老夫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知晓沈宝珠如今是打不得骂不得，只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同沈玄海道：“你倒是处处护着她，也罢，免了家法，但祠堂还是得去。”
“你且去祠堂，面壁思过一天，不许送吃的。”
沈侯爷还想求情，然而宝珠已经应答下来，并无半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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