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语气愈发恭敬起来，事无巨细的尽数告知他。
梁世擎听罢，抚掌，语气诡谲，“不自量力。”
原以为她们是何等惹不起的人物，到头来也不过如此，那日在马车里犯了心疾的少女是沈家姑娘，听闻此女子同四皇子关系匪浅，梁世擎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思忖片刻，招手命人上前，耳语了一番。
不日，便有人登沈府门，带着薄礼拜访。
听闻对方是梁王世子派来的，沈老夫人等俱是一惊，倒也不敢轻易怠慢。
问清缘由，老夫人面色微沉，竭力婉拒礼品，那原本笑意盈盈的下属却瞬间变了脸色，“沈老夫人，这是我家世子赠予沈姑娘的赔礼，在下岂有带回去的道理？这如何向世子爷交差？”
他的口音还夹杂着梁州的方言并不标准，但威胁意十足，“还请沈老夫人莫要为难在下。”
待人走后，沈老夫人盯着那木匣子，招手命人去唤沈宝珠前来。
“祖母，这是？”
沈宝珠来的路上已从丫鬟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讶然梁世擎会派人来沈家送赔礼，但猜不透其用意。
沈老夫人并不多言，只道：“这是梁王世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沈宝珠打开匣子的锁扣，入目是柔软的红色垫布，而后她的目光就被那血淋淋的鹿角吸引住了。
“这，这……荒谬。”沈老夫人未曾料到是这般血腥的东西，连忙挪开视线。
待沈宝珠缓过神来，也迅速合上匣子。
难怪她打开匣子时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被一股奇特的香味遮掩住，若不是打开匣子，很难嗅到，更是不会被人察觉。
“梁王世子送这玩意，用意何在？”
沈宝珠抿了抿唇瓣，梁世擎所在的梁州，当地大多是游牧民族，生活在马背上的人，在京城的贵族眼里，梁州人便是野蛮未开化的，他们茹毛饮血，生性残暴。
一旁的秦氏轻声开口：“听闻梁州那边的习俗，打猎后狩猎到鹿，也会饮下新鲜鹿血，认为其无比滋补，更会砍下鹿角留作装饰。”
沈老夫人轻嗔道：“果然是蛮族，莽撞无知。”
“这鹿角，宝珠你看如何处置？”
“祖母，不如将其埋了？”沈宝珠略有心惊地说：“既是梁王世子赔礼道歉之物，赠与我，那便由我处理。这样血腥的玩意，我可欣赏不来。”
光是想想都会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沈老夫人轻叹，“怎么好端端的又招惹了这等人物？”
梁王世子携带使臣进京朝贡，明面是参加皇后娘娘千秋宴会，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心可昭。
梁王在封地韬光养晦多年，只怕早就有了二心，梁州兵强马壮，陛下虽有削蕃之意，奈何派去的大臣却在途中被人截杀。
虽不知是否为梁王所为，但皇帝心里始终扎了根刺，如鲠在喉，越发忌惮起梁王。
此次世子进京又是这般嚣张跋扈。
朝廷里不乏有上疏奏折批判其行径者，然而陛下却暂且按下不发，朝臣不敢揣测天意，只越发谨慎细微起来。
听完沈宝珠说的事情原委后，沈老夫人心下微微释然，“此事错不在你，也与秦家姑娘无关，到底是梁王世子仗势欺人在先，你们两位出于自保，暴露身份也实属无奈。”
“但你何时有了心疾？”
顿了顿，语气加重，“也不怕梁王世子借机发难，唤来大夫替你医治，你被当众拆穿，损了名誉，被旁人认定是谎话连篇，可有想过沈家的颜面？”
秦氏讶然婆母对宝珠的态度有些许冷硬，事情本不该如此严肃，故而便开口道：“母亲，宝珠或有处理不当，但她是怎样的，您还不清楚？她并无坏心。”
“你就惯着她罢，”沈老夫人余怒未消，不免牵连到秦氏头上，“你若是多教教她，也不至于她次次都招惹大人物，更不会残害亲……”
话音戛然而止，引人无限遐想。
沈老夫人也后知后觉自己情绪激动，险些说了一些有失身份的话。
便缄口不言，端起茶盅，轻啜一口润喉。
“亲什么？”沈宝珠接过话来，佯装疑惑不解，“祖母莫不是对我有何误会？还是祖母心里一直认为六妹妹被贼人迫害，是我所为？”
沈老夫人未曾想沈宝珠就这么大方的说出口。
甚至并无一丝一毫的心虚，反而目光坦然，挺直腰背，不卑不亢道：“虽说她几次三番迫害我，甚至祖母为了保全沈家颜面，只将她逐去庄子，这一切我都认了。”
“倘若我真要下手杀她，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
“她方离府便被人杀害，矛头岂不是指向我？”
“宝珠不至愚蠢至此，凶手另有其人。”
“倘若祖母真想为六妹妹鸣不平，查明真相，大可去府衙立案调查，宝珠自认，问心无愧。”
秦氏听罢，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上座的沈老夫人，难道真如宝珠所言，婆母果真是因为沈明音的死迁怒宝珠？
何其荒唐！宝珠是她的女儿，她对宝珠的性子了如指掌，宝珠绝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
残害手足的罪名足以毁掉宝珠的名誉与一切。
“母亲，您难道真如宝珠所言，怀疑沈明音的死，是她派人伪装贼寇干的？”
沈老夫人心思被当众拆穿，十分不悦。
面色有些不自然，用拐杖狠狠的敲着地面，板着脸，“反了天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来质问起老身来了？”
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在逃避问话。
秦氏顿时怒火攻心，抚着心口，看向一旁静默无言，微微垂眸，十分乖巧懂事的女儿。
“母亲，您心疼沈明音无可厚非，可宝珠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她被冤枉受尽苦楚，被沈明音设计陷害，我作为母亲跟着担惊受怕，这些您也都看在眼里。”
“您每次都对崔姨娘母女小惩大诫，当初若不是崔姨娘使了下作法子，成了夫君的人，我何苦要受这档子气？与人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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